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全城绯闻 作者:狐小二 一句话简介: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样做才能死心。 文案: 这世上大概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所以从记事起第一眼看见他,他就入了她的眼,他看起来那般冷情的人,却一反常态将她疼到了骨子里。 所有人都怕极了他,只有她,总是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因为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十六岁那年将她送离身边,任由她在外摸爬滚打了三年,十九岁回归,他身边早已有了良人。 她愤而起之,一把火烧光了最后的恩情,五年之后,故人再聚首,她才恍然,五年所得不过一人拱手相送。 佛曰: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 求不得、放不下…… 食用说明: 1、男主比女主大了15岁,金牌经纪人和传说中的新加坡世家掌权者。(☆▽☆) 2、甜!宠!虐!三合一,食用更佳~ 3、涉及娱乐圈,但不会太多,毕竟嘿嘿嘿…… 4、如果文案看的心花怒放,麻烦收藏一个呗~O(∩_∩)O谢谢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欢;傅远殊 ┃ 配角:章衍;靳云承;许承颖;苏沁;徐子晏; ┃ 其它:狐小二 ================== ☆、楔子(依旧小修)   1995年7月26日,新加坡。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一直不散,淅淅沥沥的下了连续一周,老楼里积了水,偏偏生出来几分冷寒。   房间没有开窗户,只有细微的光线从外面溜进来,辜洁已经在床边的黑暗里坐了两个小时,而床上她年幼的女儿正酣然入睡。   良久,她动了动,伸手掖了掖孩子的被角,轻轻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枕边,转身拿了外套下楼。   楼下组合式沙发上正呆靠着一位老人,听见动静忙站起来,看向穿着一身黑色裙子的女人,她脸色很不好,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的泪微微肿着。   辜洁实在是笑不出来,最终喊了一声:“瑶姨。”   她声音沙哑的厉害,老人一听她开口,眼睛就不由得发热:“孩子睡了?”   辜洁点了点头,眼圈慢慢的红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叫住。   “下这么大的雨,要去哪儿?”   辜洁转身看她,不知是屋里光线不好,还是瑶姨年纪大了,她恍然间看见辜洁笑了一下。   “……我去趟邮局。”   **   再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就站在邮局门口的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没有打伞,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淅沥绵密的雨将她的黑裙子淋得湿透,雨水慢慢的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来往人们的视线渐渐地落在她身上,可是她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一样,公车来了也不动,不上车,只是站着,没有人知道她在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在下一秒倒下去。   直到一辆车停在她面前,那已经是那个年代极为低调的名车了,门开了,样貌英俊的司机先生下车,打了一把伞走过来。   “黎太太,傅先生让我来接您。”   女人的眼睛在听见动静的时候转动了一下,她木然的将视线投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他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谈吐有礼,但是远疏分明,黑色雨伞移过来将她头顶的大雨挡住。   有人好奇的张望着,她没有动,司机先生也没有,他礼貌而安静地等着。   “他不担心我会杀了他么?”   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女人的声音沙哑干涩。   司机先生却依旧没有表情,他只是微微颔了首,再度重复:“先生让我来接您。”   女人无言,走出雨伞,径自打开车门坐进去,雨仿佛下的更大了,哗哗啦啦的落下来,她慢慢地将自己胸口沾上雨水的白花擦干净,几乎神经质的动作,像是在呵护自己的爱人一般。   “胜屿……”她呢喃,然后伸手攥紧了那朵白花……   **   车子渐渐开进了清台街,雨慢慢的停了下来,行人渐少,清一色的中式房子,看起来简朴的就像是老北京的模样,老式的宅院就坐落在街道的最深处,车子慢慢地开进去,终于在老宅院的大门外停下来。   辜洁从车上下来,一只脚刚刚踩在外面的地上,就已经有四、五个男人围了过来,眼神戒备。   她却丝毫不在意,径直的往里面走,这地方她没来过几次,却深知这里的规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往里面走,很明显是那个人事先嘱咐过的。   直到她穿过长廊,站在主屋的门口,终于有人将她拦住:“黎夫人,先生……”   “我要见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打断,对方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话,辜洁伸手就要推门,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你找我。”   懒懒散散地一句话,没有任何的情绪,辜洁整个人却猛然一僵,转身看过去。   刚刚下过雨的天气里,那人穿了一件简单的衣衫,极为宽松的款式,很明显的少年老成。样貌清俊,说不上多好看,却带着莫名的气质。只是此刻他的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意,脸色看起来也是很不好,如果凑得近的话还能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辜洁没想到自己在看见他的那一秒还能保持冷静,傅远殊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然后缓缓地转开去。   院子里芬德拉开的正好,男人极慢的走过去,顺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用来浇花的水壶,挨个的给每一株花儿浇水,语气散漫的就像是闲聊。   “你看这些玫瑰,我那么用心的养着,可是这里到底不是它们的本土,就算养分给的再足,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这话说的极慢,太过明显的含沙射影就像是一把细碎的钉子撒在她的心里,丝毫不曾手软地将她的冷静撕裂开来。   “闭嘴……”她说,声音低微的像是一句轻喃,仿佛此刻她还能平静的不可思议。   傅远殊回身扫了她一眼,神色平淡,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甚至真的什么都没有再说。   可是辜洁却仿佛被他的眼神逼得发了疯,她在下一秒崩溃,好似所有的痛苦在那一瞬间显出了原形,在她猛地冲向傅远殊的那一刻,立刻有人将她压制住,辜洁挣扎了一下,眼神恨恨地看着他。   “放开她。”男人冷淡的吩咐,转身依旧侍弄他的花。   手底下的人很明显的犹豫:“傅先生……”   他却懒得再重复,只是背对着他们,微微欠身将玫瑰花株里的一片枯叶剪下来。   辜洁被放开来,她慢慢地抬起来自己沾上了泥泞的脸,泪水和泥水混合在一起,她擦都不再擦一下。只是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流泪。   “傅远殊……你真的够狠,世人都说你孱弱温柔,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你今天坐的位置上,溅了多少人的血,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咬牙切齿,恨不得下一秒就想把他生吞活剥,可是男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的将花株里的枯叶捡出来,捏在手心里细细的摩挲。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真的当你是兄弟才会在最后一分钟反了悔,你太会收买人心,他几乎违背了他所有的原则,到最后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你!”她忽然瞪大眼睛,指了守在一边不敢有动作的男人们,“还有你,你们所有人!总有一天都会死,因为你们守着的是一个魔鬼,哈哈……”   女人指控着,却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是她一生最爱的人,可是直到他死,她才知道……他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   她一边哭一边笑,眼睛却在下一刻看见了放在傅殊远手边石头上的修花剪,锐利的尖头,甚至还带着未干的雨水。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抓起石头上的剪刀狠命地一刺,剪刀的尖头深深地没入男人的肩胛。   傅远殊闷哼一声,手中的花壶“啪”的一下落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儿滚进了花圃里。   “先生!”手下的人立刻出声,恨不得将这疯女人抓起来千刀万剐了才好,傅远殊脸色微变,本来就苍白的脸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可是他还是勉强抬手制止手下的人。   “别动她!”他轻声吩咐,低喘一口气,闭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她手中的剪刀握的太紧,以至于他一旦挪动,剪刀就以撕裂血肉的方式脱出,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去,落在开满白玉一般的玫瑰花圃边上。   他转身看她,即便此时还能微微勾了唇角,无声的笑。   他示意手下将她手中的剪刀夺了去,辜洁不再挣扎,因为她看见男人在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笑!   “你应该带着把刀来的,长一点的,刚刚那一刀,我就真的可以死了。”   他说的似乎很诚恳,眼睛不知道看向了哪里,背部已经被鲜血染湿了大片,可是他还是不动,不急着找医生,只是单手摁住了一边的扶栏。   “你这个疯子……”辜洁看向自己因为沾了血而不停颤抖的手,她凄惨的笑了一声,突然冷静了下来,极慢地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干净,还抹了抹脸上的脏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再度朝着男人看去,她也笑,目光却在那一刹那变得决绝。   傅远殊极为敏锐的察觉,眸间一冷,立刻出声:“拦着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人敢拦,她离傅远殊太近,那样的位置,没有人可以逾越。   而她未说完的话,在突然撞向男人手边扶栏的那一刻响起。   “可是傅远殊,总有一天,你也要下地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楔子与正文有关,但是前期并不明显,后期就会显现出来。 觉得还不错可以收藏看看的,么么哒。 ☆、黎经纪(捉虫)   电话里传来某人恣肆的笑声时,小助理刚好端了一杯摩卡敲门进来。   黎欢正靠在软皮旋转椅上打电话,眉头紧皱着,手间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的桌子,口气却不容拒绝。   “别打岔,Carlos,这场戏,你必须得接下来,你说你都蛰伏多长时间了?休假也得有个头儿吧?这圈子的生存之道你比我懂,赶明儿后浪推前浪,你让我去沙堆儿里扒你是吧?”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却像极了黎欢的脾气,姚熙宁跟着她也有小半年,光听这口气就知道她稍微动了些怒气,只好站在一边,等着她打完电话。   其实黎欢也不是为别的,Carlos长得一副好皮囊,才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因为一部剧成了圈子里炙手可热的男星,可是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红的发紫的时候突然就推了所有的通告,所有还在策划中的活动都被迫换人或者停止。   那段时间黎欢忙着处理他留下来的乱子,每次都恨不得咬牙掐死他,可是他自己倒是不觉,本来进圈子就只是好玩儿,一夜成名也只是巧合,他腆着脸跟她告假,张嘴就要了三个月的假期,转脸就去了马尔代夫。   黎欢差点就要把自己忙成了老妈子,昨天接到了一个名导的电话,新戏的男主点名就是Carlos,并且不怕等。   这话一撂,意思很明确,我不怕等,我一个剧组的人都可以等。   当事人却不怎么在乎:“等就等嘛,我再有一星期就回。”   黎欢可算是抓住了他说的一句准话,立刻揪着不放:“你说的啊,一个星期。”   电话那头应了又应,黎欢这才松了口气,正要撂电话,Carlos却忽然叫了她一声:“……黎欢。”   他很少这么叫她的,虽然两个人是旧识,但是在公司里,她是他的经纪人,所以最开始他像别人一样喊她Sheena,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喊她,黎欢。   或许是他叫的有些温柔了,她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眉头皱了起来,只怕他下一句又说出什么幺蛾子的话来。   但是没有,Carlos顿了顿,还是把想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最后只是说:“我回去会给芥末带礼物。”   “带什么啊,难不成给它带马尔代夫的椰子啊,它吃那个么?”黎欢顺着说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人立刻笑了起来,笑起来的声音痞痞的:“不知道,要不带个试试?”   “你行了啊,少贫……”   两个人又扯了一点别的,黎欢才把电话放下去,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靳少那边都说好了?”姚熙宁顺手将一份文件递给黎欢,对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的表情好歹缓下来了。   “说是一个星期就回,可是你得知道,这家伙说的,向来没个准儿,他都不知道敬业两字儿是怎么写的。”   黎欢说着,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软椅上,十足十的孩子气,姚熙宁扑哧笑了一声,看出来黎欢今天心情不错,才试探性的问:“欢姐,今天部里单身的人都要去聚个会,你……”   这话一出,黎欢立刻往后退,摇着头拒绝:“我不要,你们去玩儿吧,我等会儿就回去了,有事儿给我电话。”   说完,不等小助理再说话,抬眼看了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刚好下班,她立刻就要溜,抓了包和外套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明天的日程。   “宁宁,明天要和投资商洽谈Carlos的新剧是吧?”   “是。”   “那明天的日程排出个时间约在汉庭吧。”等她甩出这句话,人都已经出了门外。   姚熙宁还来不及应声,人已经不见了,她叹了口气,刚刚一出办公室,就看见外面一众的男同事都在往这边看,她无奈的耸了耸肩,意思明确,男士们脸上都有着失望之意。   “美人为何每次都要独守空闺呢?”其中一个幽幽的叹了一声,立刻有人一份文件砸在头上。   “小点声音,万一她杀回来一个回马枪。”   事实上,黎欢才没有那功夫杀回马枪,演艺圈子不好混,这几年,可算是尝到了滋味,每天忙得像条狗,搞不好还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其实也都习惯了,黎欢在这圈子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她十九岁来了远安,最开始是学着别的经纪怎么带人,再后来就是她自己带,或许是时运还不错,真让她给带出来了那么两个。   一个是二十二岁走清纯路线的周婧,另外一个,就是二十五岁走全能路线的Carlos靳云承。   而她夹在一个清纯,一个全能中间当老妈子,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用闺蜜兼同事许承颖的话来说,二十四岁,她就把自己的青春折腾的只剩下渣了。   原来那脸上一摸,一水的胶原蛋白,而现在……黎欢自己安慰自己,抓紧点,还可能抓住青春遗留下来的半截尾巴。   回到家的时候依旧是一片漆黑,黎欢拧开灯,一眼就看见芥末正以极慢的姿态爬过客厅的茶几,往自己的小窝进发。   那是一只红腿陆龟,养了六年多了,名字叫芥末,黎欢来到远安的时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从家里带出来,只有一台单反,一只名叫芥末的陆龟。   她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芥末慢慢的爬回自己的窝,才从冰箱里翻了一盒草莓拆开来给它当晚餐。   这小东西好伺候,又不缠人,才不像Carlos似的。黎欢叹息了一声,随手关了芥末龟箱上特地开出来当作出入小门的空档,然后往脸上糊了一张面膜,便去泡澡。   她住的这房子不小,是来远安之后,那个人给她买下来的,三室一厅,喜好还是按照她在家时的喜好给她布置的,中间黎欢没有操一点心,可是这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住,平日里免不了感觉空荡荡的。   毕竟以前在家的时候多热闹,有婆婆,有做饭的厨娘,有陪着她一起玩儿的佣人,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最重要的是,有他。   那个人,话不多,事儿不多,似乎从来没什么开心的事儿,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整个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黎欢每天看见他,最多的时候就是他坐在二楼的阳台边上,手边或者一本书,或者一杯茶,当时芥末就晃着小身子在他脚边爬来爬去,明明是她养的宠物,这小东西,却更喜欢他一些。   想起来那个人,黎欢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其实有时候忙一些也未尝不好,忙的累了,就只会睡觉,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随手揭了面膜,然后闭气,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浴缸很大,和她平时在家里用的差不了多少,闭着闭着,不自觉又想到以前,这是她无法掌控的,所以她有些恼火,明明五年都过来了,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黎欢一急,猛然浮出水面,脖子上戴了许久的玉石项链在水花声里掉进了浴缸里,她伸手就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摸索,动作太急,水花溅出来,好巧不巧落进了眼睛里,结果她就这样伤了自己的眼,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眼睛疼的厉害,红的可怕,几乎是无可奈何的,她戴了那个能够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墨镜去上班。   日程照旧排的紧凑,她要先去周婧的新戏片场看看,然后回来和广告公司洽谈下一期的合作,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得了一点空闲,她当时靠在车里,姚熙宁拿着手里的日程安排告诉她六点的时候她还有一个合约,是和某影视公司洽谈Carlos的新剧。   黎欢点点头,觉得头疼,实际上她已经分不出来自己脑袋和眼睛哪一个更疼一些,她靠着座位闭眼休息,姚熙宁靠近了问她:“欢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黎欢想可能是自己的脸色不太好看,更加后悔自己昨天晚上的一时冲动,明明隔了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如今倒是把持不住了,她笑自己,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   在饭局上照例还是被人问了眼睛,她依旧温温和和的笑,轻声解释说伤到了一些,没有大碍。   对方立刻半真半假的回复她:“黎经纪操劳的厉害,这个也应当算是工伤吧,让你们老板给你涨工资。”   黎欢也回之一笑,将话题引到了新剧上面,聊了能有两个小时,她借着眼睛不舒服的由头几乎没有沾酒,最后硬是拒绝不了才礼节性的喝了一杯,她一向对酒有节制,这个是傅远殊教给她的,任何时候,在酒桌上,点到即止,就算一桌子都倒下了,她都得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酒过三巡之后,对方的助理推门进来在那人的耳侧说了两句话,本来微醺的人像是一瞬间醒了酒一样,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十分郑重的同黎欢说话:“实不相瞒黎经纪,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就在隔壁茶楼,我现在要去问候一下,不如一同?也算是给黎经纪添个人脉,以便我们能更好的合作。”   话说到这份儿上,黎欢也是心里一动,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多一条路不是什么坏事儿,她笑了笑:“好啊。”   汉庭酒店隔壁是一家中式茶楼,叫做不羡仙,汇聚了很多的特色,江南情调的木雕花窗,蓝印花布,老北京风味的鸟笼,楼梯曲折蜿蜒,一进门就有人引着往楼上走。   一路直到二楼,和黎欢谈合约的那个负责人看起来有些紧张,黎欢跟在他身后进去,临进包厢之前,那负责人还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包厢之内,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半坐在地毯上正在准备泡茶工具的服务生,另外一个闲闲的靠在沙发上,看他们两人进来便站了起来,收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赵总监,黎经纪,请坐。”男人称呼的异常客气,眼睛也只是在黎欢脸上停留了两秒,便淡淡的移开去。   黎欢的心里一震,本来想好的礼节性说辞半句都说不出来,索性敛了神情,正襟危坐,不言不语,只是听着两个男人交谈。   坐在主位上的人很明显知道她要过来,要不然那一句黎经纪也不会喊得如此利落,她皱眉,手脚有些发凉。   直到两个人寒暄的久了,那负责人起身告辞,黎欢本来想随着一起走,却被叫住,眼睁睁看着那负责人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得无奈转身。   “欢小姐。”身后一直坐着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微微颔首,常年跟在傅远殊身边的男人大约都有他的几丝影子,算不得温润,但面对黎欢的时候,尊卑的礼数分明。   黎欢没作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就听徐子晏又说了句:“先生在隔壁的包厢,我带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粗长的一章~QAQ看文愉快。 ☆、傅远殊   其实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会再次相见,可能是在彼此出门散心的时候遇见,也可能是在某个商场,某家咖啡店,她甚至都在脑海中演练过在街角相遇的烂俗梗,她也想象过自己的看见他那一刻的表情,可能是微笑,也可能是平静。   当包厢的门被徐子晏从外面推开来的时候,黎欢看见那人手中拿了透明的茶盏,正站在窗口处,有光从窗外溜进来,他回过头来,整个人几乎背对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晰无比的感觉到胸口处的隐隐作痛,整个人都几乎难以控制的抖了起来,徐子晏轻掩了门退出去,室内只有他们两个,空气里弥漫了清雅的茶香,黎欢下意识伸手抓紧了手中的包。   “欢欢……”他开口,音调低缓,带了几近蛊惑的味道,“你眼睛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的自己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脊背僵硬的站在那里,那人放下杯盏,走的近了一些,他伸手来摸她的头发,伴随着一声叹息:“怎么瘦了这么多?”   只是一句话,黎欢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塌陷,原来在心里建筑无比坚硬的堡垒在他的一句话里轰然倒塌,可是她依旧强撑,咬着牙退开一步,勉力笑道,佯装稀松平常地应对:“如今这世道,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傅先生也是清减了许多。”   她这话里带了几分埋怨,几分疏远,眼睛盯着眼前人的领口,他叹息一声,伸手过来试图揽住她的肩膀,却被黎欢躲了过去。   他修长的手停在半空,只是停顿了两秒,便收回来,依旧好声好语的同她说话:“你这是在怪我?”   “黎欢不敢,黎欢自问并没有什么资格跟您置气。”她扭头不去看他,很明显的口不对心。   “眼睛到底怎么了?工作是不是累着了?”   “我的事,不劳烦先生费心。”   “欢欢,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么?”男人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似乎是情绪起了波动,伸手攥紧了黎欢的手腕,他用了力气,大拇指上戴着和她颈间同样玉石质地的扳指,那扳指硌在皮肤上,黎欢觉得疼,就开始挣扎。   “放开,你放开!”黎欢伸手去掰他的手,手腕被捏的生疼,可是这会儿她却是在害怕,因为她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他生气了。   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眉头微皱,难得带了几许的霸道强硬,一手揽过她的腰,两个人贴的很近,他的眉眼近在呼吸间,黎欢顿时心跳如鼓,他慢慢的凑近她,两个人额头相抵,傅远殊哑着嗓子开口:“听话,和我回家吧。”   “……”   黎欢冷着脸推门出去的时候,徐子晏正守在门外,黎欢看都没看他一眼,头都不回的往外走,徐子晏回头看包厢里的人,快速的走进去。   他低头:“先生,要不要我让人跟着。”   坐在沙发上的人摆摆手,接过徐子晏刚刚斟满的一杯茶,语气放缓,带了十足十的宠溺:“不用,我看大的丫头,我心里清楚,她这是在和我置气呢,这口气憋了那么多年,不好好发泄,怎么会肯和我回去。”   黎欢心里确实憋了一口气,她想发泄,可是面对傅远殊的时候,所有的怨气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看似不痛不痒,却不知道她心里就像是插了一把刀,疼的抽气。   他让她回家,说的轻松,那明明不是她的家,她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傅家的外姓小姐?她真正想要的,他给得了么?   真是可笑。   她一路粗喘着从茶楼飞奔而下,几次都差些要踩空楼梯跌下来,可是依旧在跑,像是逃命一样。   五年了,她何时这么狼狈过?   人都说她如今在演艺圈儿里带着腕儿们风生水起,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已经做到了公司里的高位,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这人生在世上必定是要惦念,要有软肋的。   而刚刚不巧,在这个城市里有名的茶楼里,她撞见了她的惦念,她的软肋。   她站稳在地,喘匀了气息,回魂一样的往那茶楼看去,二楼之上,浅青色的窗帷间,傅远殊依旧站在那里,一身浅色的对襟儿衣衫,像是民国戏里男人们常穿的唐装,隔了太远的距离,黎欢辨不清他的眼神,却十分笃定即便此时他的目光也是落在她脸上的。   就像方才,她与他相隔不过半尺,他的眼睛始终落在她脸上,不温不热,悄然凑近,温凉的掌心贴着她的脊背,明明是好言相哄,黎欢却在那一瞬间心跳如擂鼓,脊背僵硬。   听话,和我回家。   只一句话,像是一句魔咒,黎欢以为五年之后,她可以平平淡淡地和他道一声安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喝上一盏茶,而事实上,当包厢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丢盔卸甲。   而他仗着的,不过是她爱他。   ……   黎欢收回目光,街上来来往往的很多人,夜晚的远安灯火辉煌的如同白昼。她低头,从手包里拿出来从刚刚就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茶楼门口悬挂式灯笼的光微微有点暗,对面是一家酒吧,红红绿绿的霓虹灯打在她的脸上,红光刚好落在两颊处,她站在暗影里接电话,脸上就像是染上了红晕。   “好,我现在去接他。”黎欢说了两句挂了电话,然后让姚熙宁下班,她一个人开车去了机场。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Carlos的生活助理阿彩,说是Carlos已经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机场的时候,飞机刚好抵达。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飞机似乎有些误点,黎欢在前台问了又问,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接到通知说飞机已经安全降落。   黎欢真正看到Carlos的时候,他一边对着正在惊喜尖叫的女粉丝做“嘘”的动作,一边耐心的和她们拍照,给她们签名。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机场里人不算多,他也没有做太多的乔装,穿了一个白色的T恤衫,黑色牛仔裤,黑褐色的NewBalance休闲鞋,身上只背了一个背包,如果不是盖在墨镜之下的那张脸太过招人,他此时干净的就像是邻家大男孩。   黎欢刚想走过去帮他阻拦一下,Carlos就远远地对她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等粉丝们都走了,他才不紧不慢地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等多久了?”他问,一双眼笑眯眯的,作势就要摘下墨镜。   黎欢拦了一下,提醒还是公众场合,他才耸了耸肩收回手,等两个人都坐到车上之后,她才回了一句:“没多久,飞机晚点了?”   靳云承“嗯”了一声,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伸手将鼻梁上的墨镜取了下来,他长了一双很别致的眼睛,眉目细长,眼尾上挑,说不出的勾人,睁开的时候眼波流转,闭上的时候还带着媚气。   按说这样的眼睛长在一个男人身上还是偏阴柔了些,可是靳云承偏偏就是靠这么一张脸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黎欢这么评价他的时候,靳云承颇不满意,他原来进圈子是一时兴起,换句话说,他就是图个乐,长得帅,人家刷卡他刷脸,怪他咯。   晚饭照例是黎欢载着他去的,问他要吃什么的时候,他倒是一点都不想念法餐里的鹅肝,日料里的刺身,一张嘴就是“大排档。”   这大概是靳云承身上最接地气的地方,黎欢还记得,她最开始带靳云承的时候,那时候她给他接了一部古装戏,那部戏的导演是圈儿里出了名的严苛,一场戏两次不过就要发飙的主儿,靳云承当时也是初出茅庐,除了靠脸刷了点经验值之外,演技也有些不足。   当时是冬天里,剧组的人大都睡眠不足,黎欢那时候几乎全天性守着,靳云承有时候看台本看的累了,都是跑到外面去背,大冬天的,折腾来折腾去的受凉生了病,发着三十九度的烧和女演员对戏,黎欢又是买药又是送饭,三个月的拍摄下来,他们两个都瘦了一圈,那时候,靳云承唯一喜欢吃的,就是大排档,以至于到现在都改不了。   可是现在,他出入街边都受限制,黎欢也不光只顾着他一个人,她开始各种忙,以前是为了站稳脚跟,而现在,她是为了能够站的再高一点,高到她看那个人的时候,再不需要仰视。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专业课爆满,可能最近要开始隔日更,因为存稿不过两万不到,周一到周五平均每天十小时的课……摔桌!这丫还是大学么!——暴怒的存稿箱君! ☆、骄纵   其实最开始做经纪人学着带人的时候,也不是像现在这么顺利的,为他人做嫁衣,被人到处使绊儿,到嘴的鸭子转眼飞了也是常事儿。   那时候的黎欢也不过二十岁,她以往倒是时常想二十岁的自己能做什么,婆婆经常说傅远殊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掌控了傅家百分之四十的产业,乍一听,百分之四十,还不及一半儿,可是傅家向来人丁兴旺,偌大的家业分割下来,人手不过百分之五、六,所以嫡系,旁系的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个人,人这种东西,一旦和利益挂上钩,就是六亲不认。   因为抚养黎欢的婆婆一直在傅家帮工,所以她自小跟在他身边,从七岁到十六岁,耳濡目染,却也没学到三分像,因为傅远殊太宠她,哪怕万事都不能让他皱眉,但是她能,她磕着碰着,感冒发烧,哪怕有一丁点的小毛病,他都会皱眉。   当年的黎欢当真是无法无天,他疼她,宠她,下人们有时候私下都说,哪怕欢小姐杀人,傅先生就是那个递刀兼清理现场的。   可是现在……   “诶?你说这样下去我的眼睛会不会瞎掉啊?”   黎欢抱着抱枕赖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个小镜子看自己的眼睛,沙发前面的□□白色实木茶几上摆着一小份芒果慕斯蛋糕,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许承颖从厨房里探出身来看她,似笑非笑的揶揄她:“瞎是瞎不了,不过你也是够了,工作再怎么重要也得去医院啊。”   “我不是忙么?”黎欢随口答了一句,放下手中的镜子,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嘴里,细细的品了一下,接过承颖递过来的花茶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很是敷衍的回答,看起来很勉强。   承颖对她的评价嗤之以鼻,端了手里的蛋糕盘挤在她身边坐下,才顺着刚刚没说完的话凉凉的挤兑她:“你忙,你都忙了多久了?一次假都不休,你真当自己是超人呀,再说,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要是休假,他们领导层也不会说什么。”   黎欢默默地砸了砸嘴里的蛋糕,挑眉看她:“我休假,你养我?你给我开工资?”   “得了吧,就算你休假了,也轮不到我啊,不是还有……”她猛然顿住不说了,半晌才推了推正在咬勺子的黎欢,“诶,你和你那个……傅先生现在怎么样?关系有缓和么?”   黎欢白了她一眼,故意往一边躲躲,没好气地回答:“我要是把你这房子给烧了,你还会和我关系这么好么?”   许承颖立刻满脸嫌弃看她:“当然不会。”   “这不就是了,怎么会好呢?”黎欢垂着眼睛,手里的勺子在蛋糕上戳了又戳,她当年不仅烧了他住的房子,而且还把他那个病弱的美人吓进了医院,自己却一声不吭地跑了,饶是傅远殊脾气再好,只怕也不行了。   可是如果时光倒转回去,黎欢还是一样不会犹豫,其实她也觉得奇怪,自己面对那个男人时那种可怕的占有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那时候,她多大?才不过19岁,私自从国外跑回了新加坡,却意外见到了陪在他身边的苏沁,只是一眼,黎欢便知道,这个人不一样。   傅远殊那样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不少,但不过三两天的新鲜劲儿,唯独苏沁,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却在他身边呆了七年。   那个叫做苏沁的女人从她出国的第二年就陪在他身边,她微微笑的样子,和善的让黎欢实在不能对着她说不好听的话,即便那时候,她心里发了疯一样嫉妒。   懵懂少女时便种下了情根,傅远殊不会不知道,但是那时候他大概觉得,她只是个孩子,所以她觉得愤怒,在苏沁留在傅远殊房里过夜的那个晚上,她放了把火。   苏沁被吓得进了医院,而纵火的丫头却逃走了。   她也觉得自己恶毒,可是最先遇见他的,明明是她啊。   傅远殊比她大了十五岁,在傅家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二十二岁,那天阳光出奇的好,她因为起了烧,婆婆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便带着她去了做工的地方,也就是傅家。   婆婆去了前厅,她一个人呆在傅家仆人们住的房子里,因为太无聊,还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她搬了红木凳子踩在上面,攀着镂空的窗子往外看。   那个时候,傅殊远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圃边上给里面的花浇水,剪枯叶,他背对着她,修剪的异常认真。   于是,黎欢尝试性的对一个陌生的哥哥进行了搭讪。   她喊他哥哥,七岁的女孩子依旧奶声奶气地同他说话,那时候的傅殊远眉眼已经算是极好,可是最先吸引她的,却是他的背影。   她抓着窗子的镂空处问他:“你是个花匠么?”   当时的傅殊远或许也是一时兴起才会逗弄她:“嗯,你要出来看花么?”   黎欢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人的邀请,傅殊远便让人给她开了门,那一天,她陪着他赏了一下午的花,那是一种叫做芬德拉的玫瑰,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他一直钟爱的芬德拉,花语是……只钟爱你一人。   “诶?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她刚刚一发愣,就被坐在一边的承颖拍了一下,她力度不大,黎欢却像是受了惊,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落在了茶几上。   “你怎么了?”承颖皱着眉看她,一脸关切。   黎欢摇头,胡乱解释:“最近睡得不太好。”   承颖了然:“是因为靳大少爷回来了吧?不是我说,黎欢,我虽然从来没有接手过他的事情,但是整个公司都知道他大牌,而且私下里都说你们两个……”   “我们只是朋友,”黎欢打断她,“或者说,我只是他的经纪人,当然,他也只把我当作朋友。”   公司曾经传过的一些风言风语,黎欢也是略有所闻,她不过履行自己作为经纪人的职责,带着他去吃饭,去酒店安排住宿都会被人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靳云承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   可是他们心里都再清楚不过,黎欢爱的是傅远殊,而靳云承早已心有所属。   第二天一早,黎欢带着靳云承解决了早餐,就开车载他去工作场地,原来拍的广告需要补拍几个镜头,广告公司那边催了好几次,靳少爷懒得够呛,黎欢硬是拖着才上了车。   到了地方,看着靳云承进了化妆间,一群人围着他做造型,试衣服,黎欢站在一边和广告公司的负责人寒暄了两句,就走到了一边。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一直阴阴沉沉的,她站的地方因为采光的原因很空旷,整个拍摄场地有一处很大的落地窗,远远地能看见几只飞鸟险险的掠过去。   阴雨天,燕子低飞蛇过道。   以前在家的时候,婆婆总是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念叨这句话,新加坡的雨很多,每次下雨的时候,婆婆总是要在老宅子里燃上炉子,傅远殊的主卧里放置了一个圆形的珐琅香炉,里面常年点的就是栈香,栈香祛湿,傅远殊肩胛上有过旧疾,伤到了骨头,每逢刮风下雨的日子就躺不得站不得,只能生生挨着。   她走到窗边站了会儿,看着窗子里自己的倒影发呆,外面的天色愈加昏暗,她胸口憋了一口气,天色暗一分,心里便急躁一分。   说到底,她还是担心他。   工作一忙就到了中午,靳云承拍完广告就开始装挺尸,吵着说自己时差没倒过来,有些头疼,黎欢知道他是又犯了懒,但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盯着她看,她没有办法,只能领着他去了附近的临时酒店,拎着从车上拿下来的急救箱给他翻药。   她心里有事情,翻起药箱来的时候都是漫不经心的,消炎药、感冒药,甚至连跌打损伤的药都哗哗啦啦掉下来的时候,靳云承伸手推了她一把:“怎么着?我不就是时差没倒过来么?你这么担心?”   他一脸的我就知道你担心我,黎欢回神一样幽幽看了他一眼,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她也懒得辩解,只是伸手将掉在地板上的药一样一样捡起来,最终翻出来一盒止疼药。   “不管你是真疼还是假疼,这东西都不能多吃。”   “知道了知道了。”   “下午的事情我都先给推了,你好好休息。”   靳云承其实已经看出来她心情不是太好,以往他一般不太愿意踩雷过问她的事情,即便抓心挠肺一样的想知道,可是万一人家只是姨妈君造访呢?那他岂不是变身作死小能手?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问:“我下午能在这里打游戏么?”   黎欢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可以让阿彩去准备,这个我不过问,但是,明天有一场开机宴你必须要去,我会让阿彩通知你时间,到时候你不能像今天这样不耐烦,更加不能迟到,出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处理。”   她素来在工作上行事果决,靳云承知道她的脾气,只能砸了砸嘴巴,应声:“好。”   黎欢松了一口气,刚想把手里的药箱放回原来的位置,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这个时间,八成又是哪个公司或者合作方打来的合作邀约。   她垂眼看,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她顿了顿,摁下接通。   意外的是,电话那边却不是什么谈合作的,而是徐子晏。   黎欢拿着手机愣了两秒,电话那头的人喊了两声欢小姐,她才往一边走了走,轻声应了一下。   “是我,怎么了?”   “您……能不能来看看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下午公休,宝宝要死了……╮(╯﹏╰)╭ 抱歉啊,更新不稳定,我太忙了,只能有时间写QAQ,么么哒。 ☆、执念   黎欢微愕,下意识皱眉,走到窗子前,只是问:“有事儿?”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先生犯了旧疾。”   “……熬药了么?”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些,但是声音依旧冷冷清清。   “晨起看见外面天不好,让厨娘提前熬得,反复热了好几遍,可是先生不愿意喝,就一直在楼上呆着,从早上到现在送到房里的饭菜一口没动,我觉得先生……”   他欲言又止,似乎感觉自己有些逾越,登时开不了口,黎欢倒是不在意:“说。”   “先生……是在等您。”   “……”   黎欢到达城北的绿林别墅区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这个季节里远安的雨水比往年还要充足一些,她穿着及膝的米色套装裙,明明已经是暮春,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冷。   她打了个寒战,将车里的包拿出来的时候,徐子晏已经领着人走了过来,男人们统一的黑色西装,见到黎欢的时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只有徐子晏撑了把黑色雨伞替她遮住头顶的细雨,欠身轻声道:“这次是我逾越了,等下我会找先生领罚,小姐请。”   黎欢摇头,由着他将她往别墅里引。   因为一楼偏湿的原因,傅远殊住在二楼向阳的位置,黎欢一进房子就闻见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她回身,轻声嘱咐:“给先生的药准备一下,等下端上来。”说完径直上了楼,傅远殊住的房间就在二楼所有房间的最深处向阳的位置,其余的房间住的都是跟着他一同出来的人,算是为了安全的一种保障。   黎欢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那人就坐在窗边的红木老藤椅上,或许是右边肩胛不太舒服,他微微侧了身子,背对着她,听见门开了也没回过头来,只是突然说了一句:“雨停了。”   黎欢一愣,关上身后的门走到他身边去,和他一起看着窗外,意外的是,雨当真是渐渐停了下来。   窗外有大片大片的爬山虎,沿着墙角攀爬上来,雨水过后,翠绿欲滴,黎欢转头看他的脸,明明五年都过去了,岁月似乎还是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痕迹,他安静地坐着,穿了简单宽松的家居服,发丝修剪的干净利落,一双眼睛像是沾染了迷蒙雾气的远山,眉间随和,脸色却是不怎么好,或许因为疼痛的缘故而有些苍白。   等黎欢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覆在了他的旧伤处,极轻的开口,声音温柔的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很不舒服?”   黎欢记得,以往在傅家老宅的时候,下雨的光景里,傅远殊就经常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因为是老旧的房子,新加坡那样的气候没有供暖,他自己又不乐意用些取暖的电器,下人就在房间里支火炉,饶是如此,一室暖洋洋的,他的疼痛却也只能减轻分毫。   那时候黎欢就只能趴在一边,手握着他的手,傅远殊的体温一直很凉,下雨天的时候更是凉的可怕,黎欢勉力用手间的温度给他焐热了,但是稍稍离开一分钟,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像是一块怎么捂都捂不热的石头,而往往这个时候,她总会问,是不是很疼?疼的话你可以说出来。   傅远殊总是浅笑着看她,反手将她小小的手掌包裹在手心里,然后屈指刮她小巧的鼻梁,然后告诉她,不疼的。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微微转头看她,也是笑,却说:“有些……”   短短一句话,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可是黎欢鼻子猛然一酸,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是嗔怪:“疼怎么不吃药,徐子晏说一大早厨娘就备着了,热了好几遍,某人还是不肯喝。”   “养了这么多年,是真的好不了,药喝与不喝没什么区别。”他摆摆手,说的毫不在意。   他肩背处的伤年头久了,受伤最初没有及时治疗,落下了根儿,调养的中药没断过,但是他自己不太配合,他不在意这伤,如果不是平日里黎欢坚持,他连基本恢复的推拿都不愿意做。   “我去让徐子晏请个推拿师傅来。”黎欢静了静,开口说道   “不用,”坐在红木老藤椅上的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就疼一阵,现在雨停了,等下就不疼了,你陪陪我就行。”   他说的轻松,黎欢也知道他是在哄她,却不知怎的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最终勉强随了他,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倒不是说会吵架,傅远殊从来不和她置气,也从未迁怒她分毫。现在觉得平心静气,不过是他们已经五年没有这样坐在一起。   黎欢靠他很近,咫尺不到,能够清晰地闻见他身上浅淡的栈香,这样的味道免不了要想到以往,她默默垂眼,就听傅远殊突然说了一句:“老宅的房子我让人重新修了修,里面的布置还是按你的喜好来的,瑶姨说,你一定会很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温温和和的,明明不参杂什么情绪,黎欢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她自然记得那宅子是她一把火烧坏了,其实当时不是救不下来,火势并不算大,她还记得当时下人们乱作一团,只有傅远殊将几乎晕厥的苏沁送上车,站在火光边上对着她笑,表情也是这般温温和和,眸子却微微泛了凉,他说:“若是不喜欢,那就随你烧。”   这话现在听起来并不重,偏偏放在那时候无限刺耳,他送苏沁去了医院,再回转的时候,黎欢已经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开了。   她到底执拗地厉害,就是到了现在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对于当年的事情不想多提,可是傅远殊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偏挑旧事儿说,黎欢皱着眉头听了会儿,最终还是沉不住气要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跟我回家。”   “不可能。”她一口回绝,甚至连考虑都不曾考虑。   “听话……”傅远殊眉心跳了一下,很无奈。   “我回去做什么?我凭什么回去?我姓黎不姓傅——”她猛然住了口,生怕自己下一句就会说出自己有什么资格这种话,虽然她确实没什么资格,左右不过是个外姓人。   傅远殊没说话,只是回身看她,伸手过来拉她的手,这么多年,他依旧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他总是觉得她在闹脾气,耍性子,总是觉得她还是那个十五岁就敢说爱的孩子,黎欢不在身边的这些年,他偶尔做梦的时候还会梦见,他小小的十五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浅色的连身裙,挺着小小的身板,半点思索都没有的对他说,傅远殊,我爱你。   傅远殊,我爱你……   她那会儿就像是一株即将开放的花苞,有着一腔向往爱的孤勇,她敢爱敢恨,不像现在,眉目间的疏离和抵制再明显不过,黎欢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口气冷淡地问:“苏沁呢?”   “她身体不太好,没有来。”   “我不是问这个,”她停了停,猛然盯住面前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不好,可是她有很多话憋了太久,她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疯掉,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再忍下去了,“我是说,如果我回去,苏沁怎么办?”   “我们……”傅远殊皱了眉,刚刚要回答,就被黎欢打断。   “傅远殊,”她看着他,忽然就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么自私?你爱我么?如果有一天我回去,那一定是我有资格回去,可是那样的资格既不是以黎欢的身份,不是傅家所谓的小姐,而是你爱我,你总是说让我回去,可你明明连爱我这件事都做不到,不是吗?”   傅远殊没说话,只是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靠在藤椅上,似乎是被黎欢的话惊到了。   其实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黎欢的性子是他一手惯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一直都是个骄傲的公主,他将她捧得高高的,给她一切她喜欢的,可是唯独这件事情,他不能答应。   他闭了闭眼睛,最终叹了口气:“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黎欢的眼神闪了闪,似有泪光,她转了头,忍了又忍,明明能猜到他的答案的,可是当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残忍了些。   她咬牙,吸气,几乎是逼着自己开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必相互折磨了,我不会回去,你也不必再多说,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傅先生,我继续混我的演艺圈,我们……断了吧!”   坐在藤椅上的人僵了僵,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抬眼来看她,细细的,一处都不肯放过的看她,眼睛里含了太多,却不说话,黎欢被他盯地受不住,整个人就像是被剥光了,她咬牙,一字一句将没说完的话说出来,身子却不住的发颤,原来真的要放弃的时候,那么疼。   “还有,如果你要和她结婚的话,帮我给她带一句恭喜,我祝你们子孙满堂,白头到老。”   她说完,眼泪像是再也忍不住,仓皇转身的那一瞬间,终于有泪落下来,拉开门的一瞬间,正撞上端着药上楼的徐子晏。   他吃了一惊:“欢小姐。”   “我没事,”黎欢定了定神,转头对着依旧坐在藤椅中的人说,“我走了。”   她终于再次落荒而逃,一路从别墅里开车离开,却没有看见傅远殊在她眼泪落下那一刻回了头。   她哭了……   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盘旋了两遍之后,一直不言不语的男人毫无预兆地抬手扫落了一桌子的东西,咣当一声响,盛了药汁的碗儿应声落地,碎成几片,褐色的汁液溅在地板上,一路蔓延开来,而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最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碎裂。   “……先生?”徐子晏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傅远殊伸手摁在他臂上,然后站了起来,口气变得淡淡的,似乎刚刚险些不理智的那个不是他。   “她说,她想和我断了。”   傅远殊分明已经站起来了,但是手依旧摁在徐子晏的手臂上,力气不算大,却像是每一瞬间都要给他摁断了一样,语气平淡的可怕,可是徐子晏却觉得他是在压制自己,顿了顿,只得宽慰:“小姐还年轻,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先生的良苦用心。”   傅远殊扫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反而笑了一声:“我哪里有什么良苦用心,她想要的我未必不想给,可是不能给,给了,是要下地狱的。”   徐子晏这下才是愣住了,静默了一会儿,便守在一边看他,男人不言不语静静立在窗前,那是傅家翻手云覆手雨的傅先生,是叱咤商界,当年家族争斗当中冷血无情的傅先生,可明明就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却连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得主,原来真的有什么东西,他想要,却也是要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二那点啰嗦话。 这篇小说一直以来更新不稳定,因为即便我有周六周日的空闲,我依然还是很忙,真的几乎没有时间码字,小二现在大二,但是大三的很多课调到现在来上了,各样的作业,老师的要求也很多,所以一直在看这篇小说的同学,我很谢谢你,文不会坑,我会慢慢写,谢谢。 还有就是……傅远殊是男主,但是靳云承并非男二,男二……接下来会出场。 ☆、逃避   黎欢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站在玄关处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那时候芥末刚好经过她脚边,她静了静,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拎起来,举到面前愣愣地盯着它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她需要一个发泄口,却习惯自己憋着。   最终她只能无奈地将芥末放下去,然后光着脚去置物架上开了瓶红酒,半瓶酒灌下去之后,她窝在沙发上,脑子却愈发清醒,她清晰地记得,今天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皱眉,每一句话。   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唯独这件事,不行。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手一松,红酒瓶身落在小茶几下面的地毯上,咚的一声轻响,却像是一锤砸在了心脏上,细细密密的疼痛穿过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忘了吧,忘了吧。   忘了,就不会再这么痛了,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他几乎占据了她人生的全部,一旦割舍,扒皮抽筋不过如此。   可是到底为什么动了心呢?后来黎欢曾经认认真真想过这个问题,傅远殊于她,大抵算是长辈,他从她七岁开始就在她身边,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二岁,眉目生得极好,又是傅家的当家人,虽然年轻,但是或许是年少时吃了不少的苦,这个男人向来不会喜形于色,年轻时的傅远殊眉目间岁月平稳的沉淀还太少,簇拥他的女人向来不少,他那会儿也是疯过的,两三天换一个,没有一个人长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那会儿黎欢还不太懂男女之情,她十四岁那年放学之后,司机把她从学校接回来,刚刚进入傅家的大门时,婆婆就站在紫藤花架下缝衣服,傅远殊正送一个眉眼生疏的女人出门,那女人看起来脸生,傅远殊身边人太多,来来回回的她也记不住,后来就压根不打眼去看,所以她下一步做的动作,黎欢有些呆滞。   她在向傅远殊索要离别吻,姣好的身材轻靠着车门,整个人几乎都挂在傅远殊身上,这大概是情人之间很正常的事情,女人的主动,男人并没有理由拒绝,但是傅远殊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侧身附在那女子耳侧说了两句话,不知说了什么,女人娇笑起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大概就是那样一个场景,她内心蒙尘的情愫被一点一点地剥离开来,飘飘荡荡的就剩下最后一层纱。   第二天,傅远殊难得有空亲自送她去上学,她在离学校门口一百米的地方下车,脚都踩在地上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昨天那个索吻的女人。   小小的少女顿了顿,重新钻进车里去,指着自己的小脸蛋儿,不说话,冲着他笑,那么明显地举动,傅远殊没有道理不理解,他只是呆愣了一秒钟便迅速反应过来,伸手轻触黎欢的脸。   却完全没有倾身亲吻她的动作,只是说:“很漂亮。”   黎欢以为他没有理解,往他那里凑了凑:“亲一口。”   “什么?”   “亲一口。”她重复,年幼的脸微微涨红,十四岁,当真像是一株花苞的年纪,却有着无可挑剔的张扬美,那一瞬间,就连一直混迹情场的傅远殊都要迷了心智。   他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一个轻柔如羽翼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处,像是春季里的柳絮,黎欢觉得有点痒,但是心脏却骤然加速跳动。   扑通,扑通,像是随时都能跳出来一样。   一丝丝细微的疼痛从身体深处散出来,那样一个吻,分明轻柔到随时都能忽略,可是那一瞬间,黎欢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耳边尽是他轻声唤她的声音。   欢欢,欢欢……   ……   远安真正迎来了新一年的雨季,雨水哗哗啦啦顺着办公大楼的落地窗蔓延下去的时候,黎欢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文件堆里,她一边盯着电脑,一边翻文件,顺手还要接电话。   “欢姐让我送了两个星期工作量的文件进去。”黎欢的办公室外,姚熙宁正小声地和靳云承报告。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工作机器?”靳云承问,似乎完全不记得,他去马尔代夫爽的一个月里,黎欢就是这么过的。   姚熙宁摇头,并不知道黎欢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刚刚想要说一下自己的推测,办公桌上的内线就响了起来,是黎欢打来的。   “宁宁,一杯咖啡不放糖。”   “噢,好。”姚熙宁应了一声,就要站起来去弄咖啡,就听黎欢又说了一句:“让靳云承去看自己的剧本,有功夫闲聊,不如去揣测角色的性格。”   “……”靳云承撇了撇嘴,还当真就转身找地方看剧本去了。   黎欢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得将手头的文件放下去,拢了拢头发,转身去看窗外的雨,姚熙宁从外面推门进来,将手中的咖啡放在桌上:“欢姐,你要的咖啡。”   “嗯,”黎欢应了一声,端起来抿了一口,伸手摩挲自己的胳膊,过了好大一会儿转头看她,说,“帮我订张机票,去墨尔本。”   助理愣了愣:“出差?”   “不,散心,去办吧。”她说完,整个人便转向窗外不再作声,等姚熙宁转身出去,她才伸手去拨上司的内线要求休假。   她知道最近公司很忙,但是就像是许承颖说的那样,她已经太久没有休过假,这会儿提出来,也是没有人会反对。   她如愿得到了半个月的假期,回到住的地方拿了简单的行李和护照,就直奔机场,一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她因为身体突然失去平衡而后仰,才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冲动了些。   这样子,实在太像是逃避,可是她到底再没有时间可以后悔,飞机就已经冲破了天际。   傅远殊是她飞机起飞的半小时之后接到的消息,他当时坐在书房里,徐子晏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翻手里的厚厚的纯德文书,即便听到消息也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徐子晏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好站在一边等他开口吩咐。   他却径自翻书,但是因为肩胛不能用力,他翻得很慢,徐子晏凑过来欠身帮他翻页,他见了也不阻止,只是笑笑说:“我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他的话分明还是带了笑意的,徐子晏却手间一顿,忍不住开口:“计划要不要提前?”   “不用,别逼她,这孩子像我,逼急了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到时候,她要走,我怎么舍得拦。”傅远殊浅浅的叹了口气,这会儿外面还在下雨,下的不大,在屋里也听不见雨声,他坐的书桌并不靠窗,却有丝丝的光线从窗口溜进来,屋子里开了暖黄的小台灯,他穿着一身居家服,柔柔和和的样子,像是没有半点脾气的人。   这就是别人能够看见的傅先生,可是旁人看不见的呢?   徐子晏没接话,只听这个男人又说:“其实她说的对,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却想着她能呆在我身边。”   傅远殊这辈子,活得细致,从掌权到现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筹划的,每一次甚至连会出现的状况都提前想好,做到万无一失。   但是即便这样,却也出过两次意外。   一次是在他面前寻死的辜洁,一次是唐突出现的黎欢。   那个时候的黎欢,小小的一只,巴掌大的小脸儿,精致的像是摆在货架上瓷娃娃,而他在知道她的身份的之后就应该将她送的远远的,可是他偏偏在不该动恻隐之心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一念而起将她留了下来,留在身边酿成了另外一桩意外。   ——他对她动了心。   “或许小姐只是生气。”徐子晏端了杯茶递过去,轻声劝慰。   他留在傅远殊身边很多年,虽然比傅远殊小了几岁,但是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傅家帮工,兄弟的情谊一点点地积累起来,或许在别人眼里傅远殊那样的人,高不可攀,可是即便是傅远殊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老会死,会痛会受伤,当然也会有烦恼。   即便他此时还是淡淡地笑:“我是不是把她宠坏了?”   气氛像是一下子松了下来,徐子晏站直了身体,依旧中规中矩地立在一边同他说话:“小姐虽然年纪轻,可是先生的心思,她未必感觉不到,恐怕她只是不确定,先生您又不肯松口……”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平时话倒未必多,可是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不吐不快了,傅远殊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他眼睛里疲态明显,阴雨的日子里照旧整宿整宿睡不好,徐子晏也不好再劝,只好说让人去收拾房间让他休息,结果手指刚刚碰到门把,就想到另外一件事。   “先生,今天家里人来电话说,苏小姐恐怕要来了。”   明明隔得不远,徐子晏声音放的虽然轻,可是傅远殊却一动不动,徐子晏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坐在那里的人“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了面前的书,神色已然沉了下去:“拦着她。”   “可是苏家二少爷那边……”   “我说拦着她,”傅远殊抬起眼来,面色已然不愉,“阿晏,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更新慢,求不嫌弃,宝宝真的忙成狗…… 另外我最近可能频繁改文修文,看见更新的话别戳,因为不太可能是真的更新了QAQ。默默地给你们跪一个,抱歉。 ☆、初遇(捉虫)   黎欢在上午十一点的墨尔本醒来,她昨天抵达的时候已经凌晨,坐的士赶到姚熙宁帮她订好的旅店的时候手腕上的表刚好指到凌晨四点,彼时的墨尔本飘起了雨。   当时的她坐在的士里,夜班司机兴致勃勃地同她这个外来客说话,明明已经累到极致,却还是礼节性的回复了两句。脑袋里想着早点到旅店休息,甚至连下车的时候手包落在的士里都不曾发现,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远在异国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孤身一人,远在他乡,没有护照简直寸步难行。更严重的是,她根本不记得昨天的士的车牌,这将意味着是否能找回失物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黎欢坐在床上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前所未有的沮丧,她翻出身上所有的现金,放在一起数了数,这些还是她在出机场时的自动取款机里取出来的,昨天坐车花掉了一些,剩下的也支撑不了太久。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决定先坐车去最近的警署报案挂失,结果去洗漱的时候接到了许承颖打来的电话。   她推开窗子接电话,临近中午的墨尔本已经在一夜的细雨里放晴,黎欢所在的旅店对面亚拉河蜿蜒平缓地流过墨尔本城,很漂亮的景致,只是此时她早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情。   “我把护照落的士上了,身上还剩几百块澳元,和一部手机。”她三言两语说明自己现在的窘境,惹得那边的承颖连连惊讶。   “黎欢,你敢不敢把自己也搞丢试试?”   “我不是累坏了么?一时大意,我现在准备去警署备案,你还是盼望着我能顺顺利利地回国吧。”   电话那边的承颖撇嘴,沉默了一下,坐直身体去开放在一边的笔记本,口里说道:“等补了护照,休整一下还是回来吧,最近公司加班加的奇怪,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上头的人又是什么都不肯透漏,我担心慕尚这是要变天了。”   黎欢在慕尚的经纪部,许承颖是人事部,平日里人事流动,多年下来,她也是积下了不少路子,结识很多朋友,当然其中不乏一些比较野的路子。   “……”黎欢一阵沉默,更是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要求休假,这下护照丢了她回不了国,公司里又暗潮汹涌。   “行了,你也别想太多,我也就顺嘴说一句,真成什么样儿还不一定,最起码都是他们上头的事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行了不说了,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挂了,你自己当心,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个后路么?黎欢,人有时候呢,不能太犯傻。”   许承颖巴拉巴拉完了就挂了电话,黎欢立在窗子边上,手机依然凑在耳边缓缓地叹了口气,后路……   她换了衣服下楼,在楼下的小餐厅里解决了早餐,然后打车去最近的警署备案,工作人员简单地问了一下,然后给了她一张表格,黎欢走出警署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她立在街边拦车打算还是回旅店,在临时证明下来之前,她已然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情了,而就在这时候,她的注意力却被刚刚被带进警署的两个人吸引了去。   那是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了一身Gucci休闲服饰,头上戴了一顶贝雷帽,身上背着一个画架,单手插.在右口袋里,黎欢站在他的右侧,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她只能通过他挺立的鼻梁和几乎完美的侧脸判断这是一个帅极了的男人,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中国人。   黎欢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主题因为自己的职业病还是跑偏了,重点不是这个很有明星潜质的男人,而是此时站在他身边接受警察先生盘问的矮个子男人,那是昨天晚上载她的司机先生。   她的护照!   “Hey,Sir?”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跨出去好几步,与此同时站在她两米开外的两个男人回了头。   倒是昨天的那个司机率先开的口,他指着黎欢,一脸惊讶:“是您,昨天凌晨的客人,您的手包落在我车上了。”   黎欢松了口气,表示自己的护照在手包里,希望能够拿回来。   澳洲人都很坦率,他随即点了头:“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遇见您,等下是要交到车会那边联系您的,我现在去帮您取。”   他说着就要往自己的车边走,却被一边背包的男人拦住,男人懒懒地抬眼,语气不善:“慢着,事情还没有解决。”   黎欢微愕,有些不明白状况:“怎么回事儿?”   她一急说出口的就成了中文,背包男人愣了一下,但只是短短两秒,便用中文快速问了句:“中国人?”   黎欢点头,以为传说中的同胞情要出现了,但是……那男人只是再度看了一眼黎欢,凉凉的,半点缓和都没有。   “他刚刚开车追了我车子的车尾,根据你刚刚说的你是昨天凌晨丢的手包,我判断他是属于疲劳驾驶,所以在事情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他还不能离开。”   “我只需要两分钟。”   “那是你们的问题,我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   “……”黎欢被两三句不痛不痒的话堵了回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刚要说话,就听一边的警察开始催促着让进去备案,司机先生歉疚的看着她,并答应让她等一下就出来归还她的手包。   黎欢站在警署门口看着两个人先后进去,只能认命的站在外面等待,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但是再出来的却只有那个中国男人。   他在打电话,说的中文,略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这里的问题你来接手解决,我还有事。”   他站的离黎欢不远,背对着她,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抱怨了一句什么,他吸了口气:“告诉他,天塌了都不要来找我,少废话,你快点过来。”   说完,就直接切了电话,转身正撞上黎欢盯着他的目光,眉头皱了皱,大步走了过来……   总得来说,黎欢一直到后来都还记得,她和章衍的相识并不愉快。   这个在澳洲开着越野车,却背着画架的男人,在车子被人追尾之后,迁怒了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同胞。   黎欢对此表示很无辜,所以她在第二次遇见他的时候,表现的敬畏三分。   第二次遇见章衍的时候,黎欢已经寻回了自己的护照,她开始真正实施此行的目的,每天都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游玩儿。   而她再度见到他,是在墨尔本很有名的某条街,章衍就坐在街边给人画画,画肖像画。   依旧是一身低调却奢华的休闲服,袖口微微上卷,那顶贝雷帽已经取了下来放在一边,阳光跳动间,发丝轻扬,他坐在凳子上,专心致志地画画,指尖挥动,连带着那张似乎并不会笑的脸都一并柔和了起来……   黎欢的嘴角抽了一下,刨去那种沉冷的性格,这样的男人,不被挖去发展成艺人实在是白搭了那张脸。   作为一个经纪人,黎欢虽然很久都没有再挖掘过新人,可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有发展前途了,她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就跨过街道走了过去。   手里的名片递过去的时候,男人凉凉的眼神扫了过来,黎欢想好的措辞在他的眼神下居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   “又是你?”他开口,依旧冷冷淡淡,眉头却微微上挑了一下,眼睛停在他她递过来的名片上。   他慢悠悠地念:“慕尚影视经纪公司,黎欢?”   他念的别有意味,黎欢点了一下头,觉得不太可能有戏,下意识就要收回递出去的名片,但是下一秒,手里的名片被人拿了去。   再抬头,他已经转回头去继续画画,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过来:“找地儿等着,半个小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勉强维持一周两更……几乎吐血…… ☆、回国   半个小时……   黎欢不知道在章衍的世界里半个小时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当她坐在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厅,抬手看腕表时,已经距离章衍和她说最后一句话过去两个多小时。   而他依旧坐在原处,看起来很认真地在画画,但是,只是看起来,因为一边一直不乏曼妙女郎的搭话,他一边执笔,一边笑盈盈地同其说话,像是一只戴了假面的狐狸。   狐狸……她叹了口气,垂眼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一直沉寂的心情顿时有些难受,那个人也像是一只狐狸一样,却不是一个戴着假面的狐狸,因为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屑戴什么面具。   这么想着,她突然笑了一下,略略有些讽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她抬头,目光刚刚和看过来的章衍碰在一起,对方快速地转了目光,她微愣,拿出手机出来刷微博。   公司的官博上面发了新的消息,是关于靳云承的最新档期。   档期延迟?黎欢皱眉,随即拨了电话出去,电话直拨总经理办公室,接电话的却是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去开会了。”助理小姐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黎欢没有办法分辨她是在说真话,还是只是被授意来搪塞她。   “Carlos档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推迟?”她顿了顿,还是问。   助理小姐迟疑了一下:“这件事您不知道?是上面授意的,您应该知道靳少的背景……公司这次……”   是真的要放人了,这句话助理小姐没有点破,黎欢很快会意,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抬手再度看了一眼腕表,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章衍在涮她,她只是懒得计较,她能看出来,章衍除了那张脸很适合在圈子混之外,什么都不适合。   他那样的人,骨子里大概也是个不受管制的,高高在上的主儿。   她垂眼,过了会儿才从包里拿出钱来压在咖啡杯下面,然后起身离开。   ……   黎欢在一天之后结束了自己的假期,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最不适合的时间里选择了去度假,以至于她回到公司才发现几近天翻地覆。   许承颖把她拉进茶水间里和她说话:“其实最开始公司内部消息是怎样都让靳少把最近的档期补完的,但是……”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办公室对面的那位姐姐不乐意,其实也是,你说她比你进公司早了快三年,你五年坐上的位置,她扒着裙带花了八年才坐上,换谁心里都不舒坦。”   黎欢知道她说的是谁,无非就是办公室在她对面的陈经纪,她进来比她晚,所以她一直把陈絮当前辈,以往被使绊子,吃暗亏,她权当历练了,这会儿也是不想理,靳云承迟早要退出这圈子的,她从开始带他的那天起就知道。   所以最终她也只是不太在意地笑笑,惹得承颖皱着眉头看她:“你是不是真傻,靳少现在可是你的摇钱树,他走了,你在公司里没有人捧着,迟早是会被人踩下去的,再说,你的位置可是很多人都在盯着。”   黎欢依旧还是笑,推着她让她去工作,她知道许承颖是真的担心她,可是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过问,全部都无所谓,无论是她自认打拼了五年的地位,还是靳云承能够给她带来的利益。   她只是在想,怎么告别……   他们毕竟相处了太久,她一手带出来的人,如今要走,这个圈子里就好像什么都剩不下,人走茶凉。   黎欢觉得头疼,她时差没倒过来,一下飞机就直奔公司,得到的却是靳云承已经逃得不见人影的消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样,一旦涉及家庭,涉及父亲、外公,还是只想逃。   黎欢有时候笑话他,连作为男人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   可是靳云承总是不在意的笑,对于这个话题,他总是避了又避。   如今真的找上门来,还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黎欢收拾完公司的事情就回家休息,本来还不觉得太困顿,可是一只脚刚刚进门,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她闭着眼摸索到卧室里去,随手关上门就往床上扑去,三秒钟后,属于她自己的尖叫声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在我床上!”她抱着枕头后退几步,指着嘴巴里叼着温度计,刚刚被压醒还不太清醒的靳云承。   对方迷迷糊糊看了她一眼,将嘴巴里的体温计拿出来,随手放在床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黎欢,我发烧了。”   “发烧吃药看医生,到我这里来干嘛?你哪儿来的钥匙啊?”黎欢咬牙切齿地回他,几乎愤怒地要抓狂。   对方就像是听不懂的样子,只是重复:“我真的发烧了。”   说着,还摸索着去抓刚刚扔在一边的体温计。   ——黎欢眼睁睁看着他把还在挣扎状态中的芥末抓了起来,小家伙突然悬空有点懵,死命挣扎之后缩进了壳里。   黎欢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看来真是发烧了,而且已经快到要烧傻了的地步。   五分钟之后,靳云承被安置在客房里,黎欢坐在一边翻药箱,他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继续叼体温计。   “怎么会感冒了呢?我不就不在几天么?你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黎欢一边翻,一边拿出来看生产日期和用量。   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人眼巴巴地看她,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昨天吃完饭就睡了,半夜口渴,就喝了冰箱里的一盒牛奶,牛奶还是我去马尔代夫之前买的,冷藏了三个月,太凉。”   “……”黎欢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什么叫自作孽,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端水,喝药,把人成功塞进被窝之后,黎欢准备撤了,关灯的一瞬间却想到一件事:“Carlos……”   “嗯。”   “你想好什么时候宣布退出圈子了么?”   “……”   被窝里的人毫无反应,黎欢走过去,盯着他装模作样紧闭的眼睛,正要再度重复,靳云承就睁开了眼睛:“再给我一点时间。”   黎欢愣了愣,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靳云承那一夜睡得不好,黎欢知道,因为她半夜的时候还听见靳云承在外面来回走动,原来有一天,传说中骄纵蛮横的靳大少爷,也会有难以安寝的时候。   黎欢想起最开始遇见靳云承时的样子,她才不过十七岁,两个人是校友,那时候的黎欢被傅远殊送往英国求学,她空闲时,就在一家学校周边的一家餐厅里做服务生,因为从小在新加坡长大的缘故,她的英语相当不错,可是那天偏偏撞上了蛮横娇气的靳云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明明脾气看起来怎么都合不到一块,可是黎欢不得不承认,她除了许承颖之外,也只有靳云承这么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这家伙平时智商都不怎么在线。   不过靳云承虽然是个少爷命,却不是少爷身子,感冒来得快,走的也是神速。一大早,黎欢刚刚睁开眼就听见他在隔壁咆哮。   “我说过了,我就算回去也未必会按照您给我的那条路走,您那点家底儿爱给谁给谁,别老拿我爷爷出来压我,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那一套了……”   黎欢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见靳云承套着她的备用拖鞋,一点都不协调地半卧在沙发上打电话,语气不耐烦,神色也是。   她没理他,径直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灌下去,然后去洗漱,靳云承两句搪塞完那头的人,就掐了电话,屁颠屁颠的跟在黎欢身后冲蜂蜜水,然后一边喝一边杵在门边上看黎欢刷牙。   ……这真是一种折磨人的感觉……   黎欢想着,牙刷在嘴巴里捣鼓两下,回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刚刚是我爸的电话,”某人像是在报备,“他让我早点回家去,说我爷爷想我了,依我看哪里是我爷爷想我了,分明是他封建家长作风又起。”   “……”   “他还说我,好好的红三代不当,非得在娱乐圈儿混,丢人都丢到我爷爷的首长那里去了,我还想问呢,我爷爷都八十多岁了,那老首长……得多大年纪啊?”   “……”黎欢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又捣鼓了两下,一嘴巴的清凉薄荷味。   某人依旧未觉,就着手里的杯子,并且还是黎欢专用的骨瓷杯喝了一口蜂蜜水,继续道:“再说了,谁说我不是红三代了,我在娱乐圈不是照样红了么?按辈分都是红三代,只不过红的方式不一样,反正都是红,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夺过他手中的骨瓷杯,他一愣,正要说话,面前的门就被人从里面重重地砸上了,黎欢的咬牙切齿的声音紧跟着传了出来。   “话唠是病,得治!”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情况下,我修文都会在白天,晚上七点之后,十二点之前更新都是正常更新。 看文愉快,么么哒。 ☆、受伤(捉虫)   上午九点二十八分,黎欢敲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她能看出来总经理今天脸色很不好,虽然压着脾气和她说话,但是很明显心不在焉。   他们商量了靳云承怎么退出合适,这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靳云承如今在圈子里也是有位置的人,他不可能说走就走,且不说粉丝大众不乐意,牵扯众多的档期都不得不推迟,而档期推迟或取消,就意味着违约金的翻倍。   按照总经理的意思是,慢慢来,逐步减少靳云承的档期,直到他淡出娱乐圈。   大概是上面施压了,黎欢看得出他有些为难,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她没想到,传言里慕尚要变天却是他要走,慕尚一大批骨干被抽离去了国外的其他分公司,就连总经理都收到了调任令。   看出黎欢的错愕,坐在办公桌那端的人笑了笑,笑容苦涩:“最近慕尚的股票不稳,大抵还是我个人能力有限。”   他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坐在位置,叹息:“这样的位置,我坐不稳。”   黎欢和他共事多年,这会儿也是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最终也只是随便说了两句别的就退了出来。   她这边刚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姚熙宁已经抱着文件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就迎了上来,脸色焦急:“欢姐,靳少要退圈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了,靳少现在被粉丝和记者堵在酒店出不来,麻烦您去一趟。”   黎欢皱眉,当即下楼就往那边赶,酒店那边已经一团糟,她刚刚一进大厅就被无数记者围堵,数不清的话筒竖在眼前,问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往下砸。   “请问,Carlos要退出娱乐圈的事情是真的么?”   “Carlos如果退出娱乐圈,是否要面临巨额的违约金?”   “据传闻,Carlos要退出娱乐圈是因为家庭原因,您能就这一点说些什么么?”   “Carlos……”   姚熙宁在前面帮她挡人,可是人太多,她个子不高,小小的一只,被人挤来挤去,一脸无措地看着黎欢。   黎欢被夹在中间也不好受,人数太多,保安拦都拦不住,她顺手拉住姚熙宁,咬着牙就要往里面去。   突然一只话筒递到面前,黎欢当即被记者的问题问的发了懵:“黎经纪,有传闻说你与Carlos已经秘密隐婚,他此次退出娱乐圈也是你的授意,请问这件事是真的么?”   黎欢被问得一愣,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惊讶,黎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记者,是个生面孔,想来也是初出茅庐,要不然怎么会问这样滑稽的问题。   黎欢下意识想笑,可是她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大批粉丝已经涌了过来,一群女孩子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里闪着愤怒。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不要脸!砸她!”   事件突转不过几秒之间,黎欢转身就要躲,可是怎么都来不及,迎面就被甩过来的硬皮包砸了一下,铁质的锁扣刚好从皮肤上割了过去,一阵刺痛。   “欢姐!”耳边是姚熙宁的惊叫,黎欢后退一步,晕眩之下蹲下了身子,她咬牙吸气,只觉得额头上一阵一阵的疼,似乎有什么顺着眉头流了下来。   场面一时更加乱了,人声嘈杂一片,姚熙宁蹲下身子拿手帕给她按压伤口,口里慌慌张张地安慰:“没事儿,欢姐,你别害怕,没事儿……”   姚熙宁跟着黎欢的这段时间里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最开始被选做助理的时候,有经过培训,当时培训的老师就曾经说过可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并且教了一些临时应急的方式,可是这会儿她乱得不得了,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一边帮黎欢捂着伤口,一边结结巴巴的安慰,看起来是吓坏了。   黎欢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总算不那么晕了,便想着顺着姚熙宁的手站起来去处理一下伤口,抬眼就看见从酒店那边涌进了一大批穿着西装的人。   他们快速走到黎欢这里来,一部分人和保安一起维持秩序,三两下挡住了纷扰的人群和还在往前面挤着拍照的记者,每个人都绷着一张脸,年轻的男人们面冷如冰,余下一个人朝着黎欢走了过来,是徐子晏。   “对不起小姐,我来晚了,”他快步走过来,欠身看了看黎欢额头上的伤,“伤口不长,但有些深,我现在送您去医院。”   黎欢摇头:“没事儿,等下我自己去处理。”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小伤而已,”她笑笑,明明脸色煞白,这会儿还在逞强,“你带着你的人快走,我不想明天登头条。”   她尽量让自己说的轻松点,可是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徐子晏当然不肯走,两厢僵持着,最终她叹气:“他在哪儿?”   徐子晏还没来得及开口,四下的嘈杂便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黎欢转身,一点都不意外的,那人静立在酒店门口的暗影里,身后跟了两三个人。   他看起来气色还好,穿了一件稍薄的外套,走过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目光一直停在她的额头上。   浅浅淡淡的……却像是火在烧灼。   黎欢鼻尖一酸,分不清是不是委屈的情绪,可是眼泪差一点就要落下来,她分明不是那种娇弱的性子,可是一看见他,她偏偏控制不住。   “去医院。”他伸手查看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口,冷淡的目光扫过寂静无声的酒店大厅,转身嘱咐站在一边的徐子晏,“把刚刚动手的人找出来,带回去。”   然后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对的机会,直接伸手揽过她,几乎强制性地拥着她往门口走,四下里闪光灯咔咔作响,黎欢脚步微顿,伸手握住他的手,面带恳求。   “她还只是个孩子,别难为她。”   傅远殊垂眼看她,好大一会儿才妥协一样的叹气,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应了:“好。”   ……   黎欢那天晚上在医院没睡好,她半躺在床上,傅远殊就坐在床边,她让他去休息他不肯,就那么一直坐在一边,手握着她的手,脸色平静的可怕。   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难受。   就像还在新加坡的那些日子一样,傅远殊向来寡言少语,心情好的时候话不多,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一句话都没有。   他所有的心事都被埋在心底,永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多时候,黎欢都会觉得那样的傅远殊很可怜。   这感觉很可笑,却也可悲。   她心里一酸,撑起身子,坐起来和他说话,一遍一遍地重复:“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这样……你这样,我难受。”   傅远殊不说话,只是抓住她的手,握的很紧,最终只是凑过去吻她额头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哑着嗓子和她说:“以后别让自己受伤了。”   黎欢点头,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她被他拥在怀里,眼泪落在他的领口处,晕湿了一大片,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再度相见的那么长的日子里,她曾经告诉过自己不可以在他面前哭,不可以让他看见她掉眼泪,她能让他看见的,是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她过得很好。   这不是要强,也并不刻意,她只是希望,在他心里,她不再是一个孩子。她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即便没有他。   傅远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黎欢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有一颗颗眼泪砸下来,像是一刀刀往他心上割。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拒绝她的示爱,将她推在一边,让她离开自己五年,明明午夜梦回思念会发疯,却还是一天天忍过来。这五年,他来过远安多少次他都不记得。但他只能远远地看,她或欢笑,或难过,都和他无关。   而这次他来,不过因为一个梦,雨夜里的梦,黎欢在哭,撕心裂肺。醒来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以后生活颠覆还是一无所有,他也要带她回家。   可是当他真的再度来到远安,她出现在眼前,一向善于掌控的傅先生却退缩了,他赌不起,因为一旦输了,就会失去她的目光,她的爱。   而那些,才是他的全世界。   等黎欢哭的累了,靠着他几乎要睡去,他才将她抱在床上,又陪着坐了会儿,才推门出去。   徐子晏当时依旧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就迎了上去:“先生……”   傅远殊摆了摆手,示意他说话声音轻一些,才抬手捏了捏眉心:“那群媒体呢?”   “先生放心,各大媒体都已经打好招呼了,不会出事的。”   “嗯。”傅远殊点头,转身往电梯间走,徐子晏跟在后面问:“那群记者留下的相机怎么处理?”   男人没说话,直到电梯门开了,他摁下楼层号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傅远殊真的很爱黎欢,甚至一点都不比黎欢爱他少,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的……哎,慢慢写QAQ ☆、不回应   许承颖来医院探视的时候,黎欢刚刚吃了早餐坐在病床上刷微博,一夜过去了,这世界似乎还是老样子,靳云承没有上头条,她也没有。   甚至连早上护士小姐拿来的报纸上也什么都没有,好像昨天的那场骚乱,只是她的一场梦。   “应该是你那位傅先生处理好了,不就封个口嘛,小意思,”承颖将带过来的小点心一盒一盒的打开来,献宝一样的放在桌子上,“来尝尝,纯手工制作,绝对无添加。”   黎欢笑,伸手捏了一块曲奇:“你以后要是不想在这圈子呆了,倒是可以开了一个甜品店。”   “那是,必须的啊,要知道,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放松的东西了。”   “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你,许老板?”黎欢挑了挑眉毛,两个人笑成一团。   许承颖陪着黎欢说了会儿话,把公司里一众同事的问候都带到,然后和黎欢抱怨昨天在酒店里炸毛的靳大少爷。   “我跟你说,昨儿靳少可是把一群人惊着儿了,他听说你被砸进医院,当时就要往外冲,他那小助理拦都拦不住,咆哮了好大会儿才拦住,把他那小助理都给吓哭了。我刚刚说要来看你,他原来也是要跟着来的,你猜是谁拦住的?”   “谁?”   “新来的总经理,”承颖笑,一脸感慨,“那才是传说中的优质男呐,有威信,靳大少爷平时在公司里出了名的暴脾气,可是人家三两下把他堵得没话说,那叫一个帅。”   “新的总经理?今天上任?”   “嗯,明天晚上似乎有欢迎会来着,你这……”她指了指黎欢的脑袋,“你这脑袋,明天能出院么?”   黎欢把她的手按下去:“只是流了点血,轻微脑震荡,本来不必住院的。”   “那你……哦~”承颖一脸的恍然大悟,“你那位傅先生心疼坏了吧,说说,昨天晚上是不是……嗯?”   “说什么呢?没羞没臊。”黎欢伸手推她,两个人闹成一团。   或许是里面动静大了,不到一分钟就有人敲门,是徐子晏的声音:“欢小姐,没事吧?”   房间里的两个人“扑哧”笑出声来,黎欢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笑着回答:“没事。”   许承颖就是个活宝,两个人说话说了不到两个小时,中间徐子晏敲了三次门,每一次都是因为承颖太激动。   黎欢看着徐子晏把还在兴奋状态中的承颖送出去,自己坐在床上笑,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挺傻的,就伸手去拿手机继续刷微博,而就在这时候,傅远殊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束花。   是一束芬德拉。   “怎么了?这么开心?”他问,走过来将那束花插.进花瓶里,然后倒了杯水给她放在一边。   黎欢抿着嘴巴,笑着摇头:“没事,刚刚承颖来了,带了很多点心,你也来尝尝。”   她说着,伸手过来拉他的手,傅远殊顺着她坐下,咬了一口她递过来的小饼干,轻嚼了两下,毫不吝啬的赞美:“味道很好。”   “是吧?”黎欢笑起来,眉目间像是染上了窗外的明媚,整个人漂亮的不可思议。   傅远殊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像是陷入了沉思,黎欢心间一动,半跪在床上,欠着身子凑过去吻他,动作很轻。   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主动,但是傅远殊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任由她的唇覆上他的,依旧不动,半点回应都不给,甚至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黎欢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也看着她,除了微微的无奈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唇部相贴不过二十秒之后,黎欢撤离开来,她跌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起来,她看着他,看着那张让她日夜思慕的脸,痛到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我都这么不给自己留脸面了,你还是要把我推开?”她问,突然挥手打翻了放在一边的玻璃杯,里面的水滚烫,当即泼在手背上,她就像感觉不到疼。   傅远殊闭了闭眼,笑的有些苦,但他最终只是说:“你该休息了。”   黎欢瞪大了眼睛看他,咬牙:“……我要出院!”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是难以压制的颤抖,后者慢慢地站起来,往外走:“我让阿晏去办。”   “傅远殊……”她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像是所有的勇气都耗尽了一样,“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放弃了,你会不会后悔曾经推开我?”   男人没有回答,他抬手开门,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一个人,窗台边的那束芬德拉被溜进来的风吹落了一片花瓣,黎欢怔怔的盯着,最终苦笑一声。   佛说,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求不得,放不下……   **   之后傅远殊再没来过,黎欢也没有再问,徐子晏给她办了出院,然后帮她收拾东西,送她回住的地方。   黎欢站在病房的窗台边上看那束芬德拉,花很好看,她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愣愣的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很贱。   这个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她为什么偏偏只爱着一个,为了他把自己的自尊心踏进泥泞里,甚至送上门都被一把推开。   明明已经爱的那么卑微,明明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这颗爱他的心,怎么就死不了呢?   真可笑……   这么想着,她就真的笑了一声,徐子晏手下停了,转身有些疑惑的看她:“欢小姐?”   黎欢摆手:“简单收拾就好,等下我自己回去。”   “可是先生让我把您送回家。”   “我说了,我自己打车回去。”黎欢又重复了一遍。   徐子晏看她脸色不好,就不再反驳,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然后转向黎欢一直盯着的那束芬德拉,有些犹豫:“这个,要带着么?”   黎欢沉默,闭上眼好大一会儿才睁开,深吸一口气:“你不用管了,先走吧,我自己可以处理。”   “可是先生……”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和我提他!”黎欢突然抬高了声音,“他不在的这些年,我一个人还不是活了过来!”   她急喘了两口气,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便抬手挡住了眼睛,再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了情绪:“对不起,这并不关你的事,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可以。”   徐子晏犹豫了一下,点头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把目光落在那束玫瑰花上,半晌突然伸手将它们一把抓在手里,转身就往病房外面走。   她在找垃圾桶,给手中的玫瑰找垃圾桶,也是给自己找一个垃圾桶,可是真的找到的那一瞬间,她把手伸出去想将花扔进去,却发现怎样都放不了手。   这是他送给她的,她手中的玫瑰,她颈间的玉石项链,还有他给的长达十五年的欢笑和泪水。即便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她依旧放不下。   黎欢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巴,不许自己哭,可是眼泪还是往下落。   “你……没事吧?”身后突然有人走近了问,清冷的嗓音里带着微微的鼻音。   黎欢下意识摇头,胡乱抹了把眼睛,转身过去却发现那人居然是前不久在墨尔本遇到的章衍。   她原本应该惊讶,可是这会儿却是连惊讶这样的表情都无法表达。   “你哭什么?”他问,眉头微微皱着。   “对不起,吓到你了。”她笑,伸手去擦自己脸上的泪,却狼狈地发现越擦越多,直到最后她再也擦不完,只能一边捂眼睛,一边蹲下身子,口中喃喃:“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哭到控制不住,章衍立在那里似乎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半晌只是伸手递给她纸巾。   他其实真的是一个不会安慰人的男人,虽然平日里置身情场表现的游刃有余,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假的,除了母亲之外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哭过,所以此刻的章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黎欢这下才是真的哭痛快了,整个人差点虚脱,到最后站都站不住,眼睛红的可怕,芬德拉的尖刺刺进了手心里也不知道疼,章衍不好把她扔在那里不管,只好把她领到医生那里去处理,然后将她塞进自己车里送她回家。   黎欢先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坐在车里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靠着座位好大一会儿才算回神,章衍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她:“还知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他语气有点像是在教训小孩子,黎欢听了之后原本想笑,却发现此刻自己真是笑不出来,她勉强扯了嘴角,依旧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后视镜里的章衍摇头,打着方向盘看四周的路况,冷冷淡淡地回答:“下次注意点就好。”   黎欢抿唇,半晌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在医院?”   “感冒。”   “水土不服?”   “……嗯。”   他声音微哑,黎欢下意识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买药了么?”   章衍摇头,他刚刚从墨尔本回来没几天,水土不服的厉害,连感冒都变得格外折腾人,下班后本来打算去挂个水,可是刚刚进医院就看见了黎欢,之后一直没走开,这会儿似乎上了几分热度,他皱眉,将车速慢下一些。   黎欢大抵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他没能买上药,心里不由得有些歉疚,正要开口,章衍却低声问了一句:“你说,是一个哭到迷糊的人开车出事的几率大,还是一个发烧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补全,清明节回了趟家,没带本子也没有码字,裸奔中……,不,按更新速度不是奔,是裸爬中……╮(╯▽╰)╭希望能有榜单,有小天使,宝宝就能爬的快些(脸呢?) 文不会坑!文不会坑!文不会坑!重要的话说三遍!只是今年专业课太多,早八点上课,晚十点下课的宝宝真的很……说多了都是泪。 ☆、苏沁来了   “你真没事儿?”   靳云承凑过来问的第五遍的时候,黎欢已经懒得回答,她将最后一封邮件回复掉,然后关电脑起身。   昨天到底还是章衍先把她送回去的,他明明发着烧,站在小区门口告别的时候黎欢还能看见他微微苍白的脸。   她当时犹豫,担心让发烧的人独自开车回家会不会有些危险,所以她就委婉的表示自己那里有客房,虽然这样可以有失妥当,但是毕竟是别人帮她在先的。   那时章衍抬眼看她,神色沉寂,然后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她到底没再说挽留的话,再度道了谢就上了楼,大哭了一场之后睡觉都会觉得无比疲累,一夜之后依旧困顿的厉害。   “宁宁,今天晚上的欢迎会几点?”她看向坐在外面办公间的助理。   姚熙宁往电脑里输了两个数据,然后站起来回答:“晚七点,汉庭酒店。”   黎欢点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她得回去换一件能去参加宴会的衣服,可是,额头……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脑袋,身后的人立刻紧张地盯着她:“怎么了?疼?”   黎欢摇头,有些无奈的转身:“我真没事儿了,今天晚上的欢迎会你重视点,虽然是公司内部欢迎会,但是还是会有一部分交好的记者去的,所以穿着还是正经一点,我今天会全程跟着你,不要乱发脾气。即使现在要淡圈,也要慢慢来。”   她说的自己都嫌自己啰嗦,靳云承却一反常态点了点头:“好。”   他一脸我都听你的乖巧劲儿,倒是让黎欢有点惊讶,小助理站在一边吃吃的笑,搞得黎欢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下意识觉得靳云承似乎是捅了什么篓子。   不过晚上靳云承倒是真的很听话。黎欢让他呆在角落的别在外面溜达,他就乖乖坐在一边。以往总是出尽风头的人,今天一反常态的蹲角落,在场很多的人都表示不适应,不一会儿便有人来问候。   酒是敬给黎欢的,靳云承倒是接的十分顺手,毫不客气地代饮了,然后再补充一句:“她额头有伤,不能喝酒。”   对方挑眉会意,拍了拍靳云承的肩膀,刚刚要说话,大厅中央就有人拿了麦克风,说是新任总经理已经到了,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来汇聚到大厅中央的高台边上。   许承颖整个人几乎都成癫狂状态了,拉着黎欢透露她最近获取的情报。   商界新秀,家境殷实,澳大利亚高等学府经济管理系毕业,大二时就进入家族企业,虽然公司是自家的,但还是从最底层做起,刚刚毕业就成为公司二把手。之后脱离家族公司单干,五年之内成为业内佼佼者,简直就是业界神话。   “……”黎欢对这样的业界神话保持怀疑,奈何承颖太兴奋,巴拉了一通,她也没怎么仔细听,只听见承颖的最后一句:“重要的是,一个字,帅!”   她说着,抱着黎欢的胳膊眼冒星星状感慨:“永远都有那么一些人,一个帅字,贯穿了一生!”   黎欢对她的花痴行为表示无语,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然后随着人群往前面走,可是她还没走到就已经停下了脚步,目光微愕。   台上那人拿了一杯酒盏,穿了一身得体的深灰色的西装,单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清俊,在众人的掌声里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高脚杯。酒杯指向黎欢所在的位置,声音冷冷淡淡。   “我是章衍,幸会。”   ……黎欢隔得远远看他,这个时候的章衍,29岁,年轻,冷峻,意气风发。他们在地球的另一边相遇,又在地球的这一端再度相见,初识时不过过路人,再见时却是上下级,这世间的缘分,到底玄妙。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酒会才算是真正开始,章衍在人群里回酒,此时不过晚上九点,汉庭酒店一楼大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黎欢和几个公司里相熟的同事碰过杯之后,就坐在了靠角落的位置,靳云承在外面晃了一圈回来,乖乖坐在她身边,凑过来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黎欢摇头,虽然靳云承一向没什么正经,可是她怎么觉得这件事之后,他整个人画风变得有点奇怪。   她上上下下地看他,最终问:“这么殷勤,可不像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靳云承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是闯祸,而是……”   他停了停,期期艾艾地看着黎欢:“我如果说了,你别生气。”   黎欢点头,端起饮料抿了一口放下,示意他可以说了。   “其实……那个把我要退圈的消息散出去的那个人,是……”   “是你自己。”黎欢淡淡地接道。   “你,你都知道了?”   黎欢点头,扶额叹气:“猜到了,玩儿的那么低级,公司的外宣部不是一群吃干饭的,记者那里不过都是撑个场子,你要淡圈这事儿,只有公司里几个高层知道,可是谁会挖自己家墙角,除了你。”   她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明明那么大个人,处理起事情还是像个孩子,一会儿没有看好,他就开始捅娄子。   靳云承撇了撇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在大厅里绕了一圈,觉得无趣:“我要撤了,回去睡觉。”   黎欢点头,看着他往外走:“给你的助理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靳云承没理她,挥挥手走远了,不回头都能知道又是一脸郁闷的表情。黎欢笑着摇摇头,抬眼就看见章衍持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目标明确,黎欢也不好继续坐着,便站了起来。   “章总。”她微微颔首,将刚刚放置一边的饮料端起来。   章衍轻“嗯”一声,两个人站的不远不近,却已经可以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淡淡的,很舒服。   “昨天……谢谢你。”   “没什么,凑巧而已。”章衍摆手,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黎欢手中的杯子,然后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却意外地咳嗽了几声。   黎欢皱眉,将手中的饮料放下:“你感冒还没好吧?”   章衍点头,清了清嗓子:“不碍事,我……”   他刚刚要说什么,一边却突然有人持了酒杯走过来:“章总,幸会幸会。”   那人是慕尚合作多年的商业伙伴,黎欢曾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看起来老实敦厚,其实却是个胃口极大的主儿。   他们两个人说话,黎欢也不好站在那里,简单打过招呼就退到了一边,打算提前离开。   她自己的车最近刚好送进检修,姚熙宁不在,只能出门打车回去。这一带是整个远安有名的商业街,车多,人流大,黎欢站在酒店门口好一会儿也没能招到车,就打算走一会儿到前面的路口。但是她前脚刚刚踏出去,后面就有人叫她:“欢小姐。”   能在远安这样称呼她的只有一个人——徐子晏。   黎欢回身,看着他从车上下来,下意识皱眉:“你怎么来了?”   “先生让我来接您。”   她脸色一白,下一秒就摇头:“我不去,你回去吧。”   她说完就要走,徐子晏却突然说了句:“苏小姐来了。”   黎欢回头,面色难掩惊讶,徐子晏上前两步,凑近了说话:“先生让您去一趟,毕竟是熟识的人,您赏个脸,别让我为难。”   “……去做什么?”黎欢冷笑一声,一股子酸涩翻了上来,却被她生生压下去。   “小姐……”   “把电话给我。”黎欢伸手。   “小姐……”   “给我。”黎欢重复,眼神已经冷了下去。   徐子晏无奈,拿出手机递给她,只见她快速找了号码拨了出去,那是别墅里的座机号,这个时候傅远殊应该坐在楼下的沙发里看书或者喝茶,但是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苏沁。   很温柔的声音,从那一边传过来,黎欢心口一滞,半晌说了一句:“我是黎欢。”   对方似乎也愣住了,隔了一会儿才笑了:“欢欢,你还好吧?”   “还好,”黎欢的嗓子哽了一下,说话都有些不太自然,“傅远殊在么?”   “在的,我帮你喊他。”对方声音里一直含着笑,微微抬高了嗓音叫傅远殊的名字。   ——远殊?远殊?欢欢的电话,你下来接一下好吗?   短短一分钟的等待,黎欢几乎等不下去,她叫的太温柔,那是黎欢从来没有过的,她站在路边,垂了眼睛,不自觉得抓紧了手中的手机。   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以一副骄纵的样子示人的?和苏沁不一样,苏沁温柔体贴,好像每分每秒都在笑一样,可是她不行,她冲动,不成熟,甚至都不太会为人考虑。   是不是因为这些,傅远殊才会对她……黎欢下意识咬唇,那边的电话已经转了人。   “欢欢。”那人唤她,声音不高,微微喑哑。黎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索性将手机塞给徐子晏,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转身就走,徐子晏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跟上去,黎欢头都不回的冷声阻止:“别跟着我!”   她快步往前面的路口走,甚至过马路的时候都没注意红绿灯,一辆车险险地挨着她擦了过去,尖啸的一声刹车,她才猛然回神。   ——自己在做什么?   ——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今天上的榜单是看不见榜……挥爪,小伙伴儿们,你们能看见我咩? ☆、罪孽   那天晚上,黎欢梦见了母亲。   那个喜欢穿黑裙子,留着长头发的女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其实不是不想念,这么多年,她曾经问过养大她的婆婆很多次同一个问题。   妈妈去哪儿了?   婆婆每每都是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发,欢欢的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年幼的时候真的会相信,所以时常期盼母亲回来,只是会担心很远很远的地方会不会太远了,远到连妈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母亲离开的时候,黎欢不过四岁,刚刚记事儿的年纪,几乎两个多月都在找妈妈。可是后来,她随着婆婆住进了傅家,傅家的佣人们都把她当小姐养着。太多太多宠爱她的人进驻了她的生活,渐渐地,虽然还是会问婆婆,妈妈去了哪里,可是即便答案和以前一样,也不会太难过。   只是隐约记得,她幼年有次发烧,傅远殊抱着她哄她吃药,她当时也那么问了一句,傅远殊没有像婆婆那样回答她,他给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渐渐发现对母亲不再那么想念,因为她的生命里占据了别的人。   可是这一晚,她躺在床上,梦里的母亲对她挥手,她到底忍不住落下了泪,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她不在她的生命里,可她终究……还是想念。   **   苏沁出现在拍摄场地时,黎欢正忙着和造型师打招呼,她一手拎包,一手将靳云承推进化妆间里去,忽然外面有工作人员人喊她:“欢姐,有人找。”   黎欢回头,这会儿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功夫管,只是匆忙问了句:“谁?”   “不认识,一位小姐,看起来很面生。”   “哦,你让她等一下,我一会儿过去。”黎欢一边说一边去和今天的拍摄导演沟通,对方是个很有名气的导演了,对拍摄事宜要求精细。一场沟通下来,黎欢才注意到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分钟。   她抬手看腕表,捏了捏眉心,转身问在一边布场的工作人员:“那位小姐现在在哪里?”   那工作人员指了外面的露天咖啡厅,黎欢往那边看了看,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   似乎是等的久了,黎欢过去的时候,苏沁正和服务生要第二杯咖啡。   “一杯Cubita,谢谢。”她微微笑着,坐姿优雅,穿了一身素色的裙子,适度的裁剪勾勒出窈窕的身段,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岁的样子。   黎欢着实没想到会是她,说实话,如果可能,她不太喜欢单独和苏沁相处。她不讨厌她,但是两个人站的位置却有几分水火不容的味道。   更何况,黎欢当年一把火把苏沁吓进了医院,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苏沁有心疾,根本经不住惊吓。   当时她做的过分了,心里一直歉疚,这么多年连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要论脾气,她比不过苏沁,比大度,当年她不行,现在依旧不行,当真是样样不行。   “欢欢,这里。”苏沁站起来向她摆手,语气轻快。   黎欢定了定神,笑着走了过去:“沁姐。”   “还是摩卡?”苏沁笑眯眯地看她,她记得清楚,那是黎欢唯一喜欢喝的咖啡。   黎欢点头,随着她坐下,等着侍者送咖啡的空档,两个人一沉默便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苏沁双手并放在膝盖上,声音温和。   “没事。”黎欢摇头。   “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我刚刚看你挺忙的。”   “还好。”   “昨天……”   “昨天,我临时有事……”   一问一答,双方都显得有些僵硬,这种感觉很奇妙,对面坐着的都是让彼此嫉妒的人。   黎欢摩挲着咖啡杯,低头抿了一口,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这种乱七八糟的氛围。   “你今天来,有事?”   苏沁一下被问到了点子上,缓缓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神色犹豫:“其实远殊并不想我来这里的,这一点我一早就知道。”   她说话温温软软,像极了江南那边的女子。黎欢愕然,不知如何接话,端起咖啡又放下,只听苏沁又说:“是我坚持要来的。”   黎欢抬眼看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苏沁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撩了撩落在脸颊边的碎发,笑容甜美。   “我怀孕了。”   一句话在耳边炸开来,黎欢端着的咖啡杯的手猛然一颤,里面的咖啡几乎要溅出来,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过了好大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颤:“不可能,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   即便两个人过过夜,也不可能。傅远殊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换了不少,可是谁都知道,每次清早起来徐子晏送来的药是什么,没有人能违抗,没有人能够拥有那人的孩子。   除非,他允许了,他希望有人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可是……那怎么可能?   黎欢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麻木了一样,脑袋里一团糟,她看着苏沁的脸,这个温柔的让她不忍伤害的女人在向她宣示自己的主权。   “是真的,医生已经做过检查了,孩子两个月,很健康。”   “不可能……”黎欢重复,声音极低,她无法接受,那人连一个基本亲吻都不肯给她的人,让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滑天下之大稽!   她算什么?十几年的喜欢究竟算什么?难道当真是她自己作践自己,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黎欢笑了一声,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她要去问他,她要去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不是宠物,也不是玩具,她受伤了会疼,难过了会哭泣,为什么!   她脸色一片煞白,转身就要走,苏沁忙不迭站起来拦她,可她哪里能拦得住,黎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去推开她。   “啪!”只是一个挥开扯住她手臂的力度,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她只能听见苏沁急促的呼吸和低声的呻.吟。   她,到底做了什么?!   ……   血腥的味道一点一点地蔓延出来,黎欢靠在急救室外面的墙壁上,她身上的衣服沾了血,不多,却好像散发出来的味道压住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她脸色煞白,靠着墙的身子微微发抖。   对不起……她嗫嚅一声,完全反应不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推了她……明明没用什么力气的,可她偏偏倒了下去,那个刚刚两个月的小生命,没有了。   在她的手中,一点一点消失掉了,多么可怕。   她喘了两口气,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住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双手从一边伸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微微安抚她。   黎欢眼神呆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问他:“我这是杀人了么?”   章衍皱眉,扶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轻声安慰:“你不是故意的。”   “可那孩子没有了,他还那么小,我……”她说不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像个受惊的孩子,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章衍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他不过临时路过,看见黎欢的时候,她正和那个女人说话,那女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才让黎欢激动起来。所有突变的发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等他反应过来下了车,一切都晚了。   他轻轻拍黎欢的背,给她稍做缓解,与此同时,急救室上面的灯暗了下来,黎欢挣扎着站起来,冲过去问情况。   那医生满额头都是汗水,皱着眉头叹气:“大人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她本来就心脏不好,不宜生产。这次孩子没了,下次恐怕很难受孕。做家属的得有个心理准备……”   “……”黎欢一愣,当时就要站不住,章衍眼疾手快托了她一下,半揽着她的肩膀。   黎欢咬牙吸气,颤声问:“以后……她都可能不会有孩子了么?”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么!”   她喃喃,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扯医生的衣领,身后却突然有人说话。   “怎么回事?”   那声音无比熟悉,永生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进展快的我收不住啊,剁手剁手剁手!目前随榜更新中,么么哒。 ☆、恐惧   长时间的沉默是无比压抑的,傅远殊脸色微沉,一边嘱咐徐子晏把这件事情封锁掉,一边不停地打电话。   苏家那边消息知道的太快,几乎让人措手不及,苏家二少爷苏皓在电话里对着傅远殊咆哮。   按照以往,他哪里有这样的胆量,这会儿借着事儿发火,傅远殊沉着脸听着,最终也只是说:“她怀孕的事儿,你们全都瞒着我?”   苏少爷被噎个正着,也不敢嚷嚷了,他知道傅家的规矩,他妹妹这次明摆着是违了规矩,他一时气焰不足,半天嚷了一句:“好端端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摔了?”   “是她自己不小心,地滑。”傅远殊淡淡地扔出来一句,随后又说:“你们都胡闹吧,她那什么身子,孩子这是没了,要是真的带到十个月,该生的时候,她那心脏是要去大半条命的。”   他这话说的贴心,苏二少爷的脸色缓了下来,随着他的话说:“傅先生说得是,原来她告诉我这事儿的时候,我也想过,她身子太差,这孩子可是个要命的主儿,现在没了,说不定是天意。”   傅远殊懒懒地应了一声,孩子没了也没见得他有半分难过,苏二少爷为人也是滑头的厉害,两三句话扯到傅家新近开发的几片地上,画外音明显。傅远殊随口应了就挂了电话,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徐子晏,脸色再度冷下去几分:“找人盯着苏皓,防着他盯上欢欢。”   徐子晏欠身应了,凑近了和他说话:“先生,欢小姐还在外面。”   傅远殊垂眼,过了会儿低低地笑了一下:“她这次估计真的不痛快了,呆会儿恐怕要炸毛,你在外面守着,别让旁人进来。”   **   一向运筹帷幄的傅先生终究还是猜错了,他活到这个岁数,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一个孩子,一个他并不期待的孩子在心里能有多大的分量。   或许这感觉起来很无情,但却是事实,他不爱苏沁,孩子生下来他也不会爱她。苏沁想用孩子来牵制他,这招做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黎欢还年轻,她看不通透这里面的千回百转,她只是觉得,她的手扼杀了一条小生命。   所以傅远殊凑过来揽她的时候,黎欢躲开了,她方才哭的眼睛红肿,一颗心好似碎成了无数瓣再也凑不完整。   不是委屈,而是觉得自己染了罪孽,洗不干净,她害怕。   可是那孩子就像是不被人看在眼里一样,那是苏沁的孩子,傅远殊的亲骨肉,他看起来都不怎么在乎,换做自己,恐怕更是不如。   她离开他多年,心心念念,一心一意,到头来却发现当真是虚幻一场。   傅远殊不甚在意的态度更是让她惊惧,一个人该是有多狠才像他这样?   黎欢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啸着穿了过去,一层一层的疼沿着心尖漫上来,她疼的倒抽气,抓着胸口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说到底,还是她的一厢情愿。   是她一头热往上贴,傅远殊给过她什么允诺么?他说过爱她么?苏沁有了孩子,就像是一巴掌抽在她脸上,赤.裸裸的让她看见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她用力咬住下唇,甜腥味一点点从齿间蔓延开,疼,却偏偏觉得应该再疼一些。   傅远殊皱眉,伸手用力掰她的下巴,“别咬,出血了。”   黎欢半点不让,满脸都是泪,一张小脸煞白,牙齿咬在嘴唇上,破了皮切进肉里,却像是不知道疼。   “松口,黎欢,松口好不好?”   黎欢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只是倔强地注视着傅远殊,他焦急的脸映在瞳孔里,她却只想发笑。   半晌,她伸手推开傅远殊的手,抬头看他:“孩子没了,你都不难过的么?”   傅远殊皱眉:“我……”   “为什么你都不会难过呢?也不会生气呢?”满脸泪痕的人突然爆发,声音尖锐,像是发怒的小狮子,她抬起自己的手,瞪着他:“就是这双手做的,你不觉得我很过分么?我亲手杀了人啊!”   “……”傅远殊无法回答,只是试图伸手拉住她的手,试图给她擦眼泪,黎欢轻轻推开他,她精神几乎崩溃:“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你永远都不会爱我,你要告诉我,别这样行么?我不会夹在你们中间,我有腿,我可以自己走!”   黎欢垂眼,抹了一把眼泪,伸手阻止傅远殊的再度靠近,态度坚决:“你应该去看看苏沁,她刚刚没了孩子,她更需要你。”   “欢欢……”傅远殊向前一步,心脏在一瞬间抽疼,他看着面前咬牙强忍的黎欢,她从来都没有将他彻彻底底推开的勇气,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冷得让人心惊。   他会笑会闹的小丫头,最终还是选择推开了他的手。   傅远殊垂眼,默默将所有的思绪掩盖下去,他收手,叹气看她:“回去休息吧,我让阿晏送你。”   黎欢转身就往外面走,章衍和徐子晏都站在门外,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出来就迎了上去。   “嘴巴怎么了?你可真是下死劲儿咬啊。”章衍“啧”了一声,很自然地半揽过黎欢的肩膀,拿纸巾给她擦。   傅远殊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两人,黎欢不吭声,章衍也只是状似很认真的给她处理伤口,察觉到傅远殊的目光,他才抬头,打了声招呼。   “章衍,黎欢的……同事。”这招呼打的相当敷衍。   傅远殊点了点头,命令式的语气:“那麻烦章先生送她回去。”   “这是我的义务不劳您费心,尊太太……”章衍扫了一眼病房,将太太那两个字咬的很重,“还在病房里等着您。”   这话说得挑衅意味十足,傅远殊也不计较,章衍年轻气盛,他却不是。   “走吧。”黎欢突然出声,再不肯多看一眼傅远殊,转身就走。   章衍看她走了,下意识就要跟上去,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过来,手腕轻轻抬起指了病房的方向:“里面那位确实是个能耐人,风一吹就能倒。”   他这话说的嘲讽意味十足,傅远殊皱眉,脸色微沉,就听他又说了句:“忘了说,我正要准备追求黎欢,您既然是长辈,我就提前告知一下。”   他说完就走,背影潇洒极了,傅远殊静静立在走廊里,这会儿什么表情也没有,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动了怒。   走廊尽头的窗子没有关,一阵接一阵的冷风吹进来,稍带了凉气,徐子晏走进了给他披外套,口里说:“天儿凉,先生保重身子。”   傅远殊也不动,过了会儿才慢慢说了句:“她这是真生气了。”   他语气微微有些无奈,这事情说到底却是怪他,傅家的老狐狸清醒一世,糊涂一时,苏沁瞒天过海留下孩子,他居然半点不知情。这下才真真是造了报应。   徐子晏立在一边接话:“先生,欢小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就是年轻冲动了些。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孩子是不是您的,小姐心里明镜一样。她只是今天受了点惊吓,您可以好好解释的。”   傅远殊摆手,面色终于还是浮上了一层白。   “再等等吧,”他叹息,随即转身吩咐了最后一句,“别忘了把那孩子的血样保留一份,苏家这阵子怕是要找事,瞧着什么时候收网吧。”   “……是。”   **   章衍坐上车的时候,黎欢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她身上披着章衍的外套,里面的衣服上沾着血迹,连同她嘴唇上的伤,哭的红肿的眼皮,整个人狼狈的像个小疯子。   章衍扯了车内的湿巾递过去,声音微低:“擦擦吧。”   黎欢沉默睁眼,闷声说了句谢谢就接了过去。   她咬自己嘴唇的时候根本毫无知觉,这会儿火辣辣的疼才知道自己下了死力,她慢慢的擦拭,缩在车座里不说话。   章衍也没吭声,车钥匙握在手里,却不发动引擎,半晌才听黎欢突然冒了一句。   “我喜欢那个人。”   章衍微愕,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说谁,只得轻声应了一声。   黎欢擦拭的手停了,手指攥紧了那张湿巾,有残余的水分流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声音哽咽:“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章衍发动了车子,开的很慢,黎欢轻轻靠在椅背上捂住了眼睛,身子轻微颤抖。   这些日子,她已经掉了太多的泪,这些眼泪就像是已经积攒了很多年,傅远殊不在眼前,即便再怎么苦,再怎么难,她都能死撑着不认输。可是现在,她撑不下去,说到底,是她把他看得太重,重到失去了自我。   到了这一步,她没了他,也失去了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在走钢丝的人,走到中途的时候,最恐怖的事情不是钢丝突然断了,而是你要去的那一边,消失了。   那个她爱慕不已的人叫她害怕,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怕傅远殊?换做以前的黎欢可能会笑话现在的自己,简直越活越回去。   孩子未必是傅远殊的,她心里知道,可是那孩子确实折在她手里,这点无从改变。她只是接受不了傅远殊的态度,不冷不热,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他的表现让人觉得心寒,好像你掏心挖肺地去对待别人,最后却被人倒抽了好几巴掌,又疼又冷。   她以前总是心心念念想到他身边去,可是如今,她在胆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很难,我自己几乎要把自己绕进去,当真智商不够笔力难凑。 为了能够是一部分读者继续看下去,关于男女主有几点需要说一下,也算是提醒。 第一、男主非处,39岁的男人如果还是C的话,我自己都无法接受,哈哈哈。他有过不少女人,但是他没碰过苏沁。我很认真在讲,他没有碰过苏沁。 第二、女主现在很矛盾,或许是情节发展有点快,反正我自己捋了很久。可能会有读者觉得我女主作,但是如果你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做的都是一个正常人有的反应,毕竟谁都不是圣母。 第三、我写文有强烈的完美主义,所以我写得慢,今天还被老哥批评说我太追求完美,我写了一万字,回头再看的时候至少删除四千,这一点我以后会改,然后提高更新速度。 最后,谢谢一直以来在看这篇文的你,也谢谢看完我这么多啰嗦话的你,谢谢。 哦,对了,表忘记收藏,么么哒。 ☆、放弃(已补齐)   那天晚上黎欢睡得不安稳,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睡梦中的她失手打碎了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临时在客房住下的章衍,在一分钟之内推开了她的房门。   “怎么了?”他快步走过来,“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灯,一团光聚在刚刚倒在地板上的水上,化成一团团的光圈。   黎欢呆呆地坐在床上,面色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下意识去捏她的手,湿漉漉的,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转身去洗漱间里投了把毛巾出来给她擦脸,黎欢喘息的厉害,半天回不过神来,温热的毛巾蹭到脸上的时候她才动了动,只一句话:“我梦见那个孩子了……”   章衍一怔,随即明了她今天确实是被吓到了,便口气放轻了和她说话:“没事儿了,做噩梦而已。”   黎欢静了一下,察觉到章衍在帮她擦汗,过度的亲密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半晌伸手将毛巾拿了过来:“谢谢,我自己可以,你回去休息吧。”   “你觉得我还能睡得着?”   “对不起,”黎欢低头,毛巾攥在手心里,“又给你添麻烦了。”   章衍不怎么在意地摇头:“我觉得你很奇怪啊。”   “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在感情上这么执着的人。”   黎欢微微苦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夸我么?”   章衍摇头,突然凑过来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话:“可是鲜血淋漓时还不放手,就不是执着了,是犯傻……”   “……”   她确实犯傻,如果不是犯傻,她怎么会在16岁的时候就跟傅远殊说爱;如果不是犯傻,她怎么会离开三年都走不出来;如果不是犯傻,她怎么会坚持爱他这么多年?明明每次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明明每次都被推开,明明亲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可是她依旧放不了手。   **   黎欢在第二天一早去了医院,她担心苏沁不肯见她,只是在门口看了两眼,那会儿躺在床上的人还在睡,护士推门进去给她换药,出来的时候被黎欢拦着问了问情况。   小护士估计是新来的,很面善,听黎欢问她话也没觉得不耐烦,只是叹了口气:“还行吧,就是身子挺虚的,毕竟没了孩子,昨天晚上也没见吃什么东西,□□点的时候还听见她在哭,挺可怜的。”   黎欢皱眉,下意识问:“没人照顾她么?”   那小护士想了想:“原来是有两个先生在这儿,不过都没待太久,请了护工就走了。”   “哦,谢谢……”黎欢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心底一片冰凉,她默默地垂了眼,扶着病房门外的长椅坐了下去,脑袋里像是什么都放空了一样。   她大概能够体会苏沁的心情,不被过问,不被关切,虽然不至于死去,却能生生让人绝望。   她在那里坐的久了,护士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她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直到护士来第二次的时候,推门出来第一件事是来叫她,她轻轻拍黎欢的肩膀,指了病房里面轻声和她说话:“苏小姐让你进去。”   “……”黎欢抬脸,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似乎并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小护士笑了,再度重复:“她让你进去。”   “……”   **   黎欢推门进去的时候,苏沁已经坐了起来,她靠着床头,头微微侧着,脸色苍白,眼睛毫无生气地落在黎欢身上。   黎欢在离床两米的位置站定:“你……还好么?”   苏沁默默点了点头,撑着身子起来去拿放在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要什么?水么?”黎欢快步走过去帮她拿了,递过去的瞬间指尖触到杯身,里面的水冰凉,她下意识要收回杯子:“水凉了,我给你……”   她话都还没说完,只听“哗”的一下,冰凉的液体迎面泼了过来,黎欢心里一颤,有水珠沿着她的脸落下去,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她站在原地吸了口气,看着苏沁将杯子重新放在桌子上,神色平静极了。   苏沁慢慢靠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突然闭着眼睛说了一句:“孩子不是他的。”   黎欢抬头,满眼的惊讶。   苏沁却慢慢地笑了,尽管脸色苍白,身子虚弱,她还是温婉美丽的样子。   “我在他身边呆了七年,七年……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因为他有需要就会出门,一个晚上甚至好几天都不回来。在家的时候,他很少和我说话,我有时候都在想,我到底为了什么要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呆七年,从二十三岁到三十岁,我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这一个男人,可是到最后,我连一杯他倒给我的温水都得不到。”   “我承认,我方法用得不对,我想得到他想得要发疯,两个月前是我生日,我缠着他陪我,当时我们喝多了,第二天醒过来,他睡在我旁边,那是唯一一次,他离我那么近,近到我伸手就能碰到他。我以为我们……”苏沁停了停,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出去,“所以我就想着我得有一个孩子,我得拴住他。所以我出了门,找了别人,可是最可笑的是,那才是我的第一次。而傅远殊,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碰过我。”   “很可悲吧,他如果不爱一个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你在他身边呆的时间明明比我长的多,却还没有我了解他。傅远殊没有心,他不会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黎欢默默地听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没有说话。   她知道的,知道傅远殊没有心,可是人偏偏都喜欢有侥幸心理,万一,他爱上她了呢?   良久,黎欢吸了口气:“他是怎样都好,和我无关了。”   苏沁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放弃了么?”   “我不该放弃么?”黎欢笑,她还不该放弃么,只是爱他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十年,二十年,她到底要靠什么坚持下去?   她觉得累了,爱不动了。   在这场以爱为名的战役里,她伤了别人,也被别人所伤,该结束了。   “对不起。”她说。   苏沁抬眼看她:“对不起什么?”   “孩子。”   “我从来没有因为孩子恨你,”苏沁缓缓地笑了,“不是傅远殊的孩子,怎样都留不住,是我自找的,不关你的事。”   她笑容疲惫,黎欢再说不出话来,苏沁闭了闭眼睛:“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   黎欢这边轻掩了门出来,那边苏沁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通讯录上第一个号码,拨出十秒之后有人接起。   “我已经跟她解释了,你记得遵守你说过的话。”她说。   那边的人嗯了一声:“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放弃了。”   那人停了一下,才应:“……我知道了。”   苏沁鼻尖一酸,手指抓紧了手中的电话,喊他的名字:“傅远殊……”   “……”没有回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从另一边传过来。   苏沁深吸一口气:“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今天做的事情。”   “……”一阵沉默之后,对方切断了电话。   傅远殊坐在位置上,将面前的文件推开去,指关节轻叩桌面两下,头也不抬地吩咐:“让所有人去准备,我们一个星期之后回新加坡。”   “需要通知一下欢小姐么?”   傅远殊摆手:“不用,去办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了,(o_ _)?看文的宝宝们,你们确定只看不收藏么?_(:зゝ∠)_我爱你们,么么哒。 ☆、回家   黎欢接到徐子晏电话的时候,办公室外面的几个人正商量着晚上下班后去哪里吃饭。   姚熙宁探着脑袋过来问她:“欢姐,靳少说去吃火锅,成么?”   这时候黎欢刚刚听到徐子晏说了句他们已经回到新加坡,她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地应了一声,却不知道是在应打电话的人,还是问她吃什么的姚熙宁。   “欢姐?”姚熙宁歪着脑袋又问了一遍。   黎欢回身看她,默默地将手里的电话挂断,微微笑了一下:“那就公司楼下那家火锅店吧。”   晚上去吃饭的人,大多是黎欢手底下的人,外宣部和经纪部的人都有,一群人分散开来,黎欢和姚熙宁、靳云承、许承颖坐在一起。   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圈里人,店里来往的客人扫眼过去也大都是电视上常常出现的人,大家在这里都不避讳,连平时出门都要戴着口罩墨镜的靳云承都满不在意的坐在位置上玩儿手机。   章衍推门进来的时候,黎欢正低头往锅里放肉,他一般下班的时候都不穿西装,此时也是一身休闲的装扮,两三步跨过来的时候黎欢完全没注意,直到他的手按在黎欢的胳膊上,她才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抽手。   她反应有点过激,章衍察觉了也只是皱眉,然后不紧不慢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把手放低一点,当心被溅出来的汤汁烫到。”   黎欢“唔”了一声,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谢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许承颖扫了两个人一眼,快速的抽走黎欢手里的盘子来打圆场:“好啦好啦,我来,你坐下。”   她一把将黎欢按在座位上,然后笑着也给章衍挪了位置:“章总,坐。”   章衍淡淡地点头,顺着坐在了黎欢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章衍对黎欢似乎很有兴趣,但就是她自己不觉得。   黎欢是在职场里混迹多年,看过的盛衰败落居多,人情冷暖居多,但就感情而言,除却傅远殊,她连一丁点多余的经验都没有,白纸一张。   章衍给她夹菜,她也只是客客气气地道谢,她对章衍不排斥,但就是不喜欢除却傅远殊之外的任何人的触碰,有意或者无意,都不舒服。   章衍就像是她人生道路上偶然碰到的路人一样,他们可以逐渐熟识,成为朋友,但是关系最近也不过就像承颖和靳少那样,再亲近些的话,她就会不舒服。   晚饭之后,是章衍提出送她回去,黎欢婉言谢绝,告了别之后拉着承颖就走。   一直到坐上车的时候,承颖还在和她抱怨她太冷淡。   “你这样当心以后都嫁不出去。”承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吐槽。   “嗯……”黎欢乖觉地拉长声音应,浑不在意,只当承颖是在开玩笑。   不过承颖看的确实比她长远,章衍条件不差,虽然比不上傅远殊的地位,但是人家毕竟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无限可能。   “我跟你说,不开玩笑,如果你放弃了傅远殊,就抓住这个,你不会后悔的。”她说的正经,黎欢闭上眼,皱着眉头不说话。   她很明显不想理,明明自己还没能从另一场感情里解脱出来,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新的生活,感情的事,她不想急。   承颖见她不吱声,斜睨了她一眼,突然冒了一句:“你不会还是……”   她这句话没说完,黎欢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神色沉寂的可怕,她否认的太快,快到连自己都不相信。   “我已经放弃了。”她说。   承颖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叹气:“黎欢,你是真傻。”   黎欢:“……阿颖。”   她不想再多说,承颖也不能太啰嗦,连忙转了话题:“对了,有个事儿告诉你。”   “什么?”黎欢伸手将车窗降下来吹风。   “前几天,章总让秘书拿走了你的资料。”   “呼”的一下,夜晚微凉的风从车窗里钻进来,黎欢的头发在一瞬间被吹乱,她捂着头发,将车窗关上才问了一句:“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呵……”黎欢笑,“阿颖,你以后不做这行了,可以考虑转行做神婆。”   “啧,我考虑考虑。”   黎欢无语:“……你够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回了家,黎欢找东西喂芥末吃晚餐的功夫,承颖霸占了她的床,两个人洗过澡之后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电影。   承颖一向热衷欧美大片,黎欢陪着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就下床去抱自己的笔记本。   “你干什么去?”   “查点资料,还有几个合同没看。”黎欢头也不回的回答,利索的开了机。   承颖随手将自己的电影停了,凑过去看黎欢查资料,一眼却扫到了黎欢笔记本下方的天气栏。   位置锁定却不是远安,而是新加坡。   一向憋不住话的承颖这时也只是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黎欢,最终翻身回床上看电影去了。   谁都有化不开的执念,多说无益。   **   傅远殊回到新加坡那天,刚刚赶上下雨的光景,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子外面的清台街,一个年轻的妈妈撑着伞抱着三四岁的娃娃往家的方向走,小孩子手里攥紧了一串糖葫芦,咿咿呀呀地和妈妈说话。   这场景看起来温馨,饶是他也不禁动容。   这会儿苏沁就坐在他身边,她落了胎,身子养了几天还是虚的厉害,坐了一路的飞机,又头晕又恶心,但是她一声不吭,只是靠着座位闭眼休息。   连开车的司机小北都察觉到车厢内气氛不对,后座的主人家不说话,副驾驶上的徐子晏也是无言,只是盯着外面的路况。   后面清一色的车龙跟着,小司机紧张的额头冒汗。   那一对母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傅远殊才慢慢转回了视线。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他问,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   “啊?”小司机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在问他,差点一脚踩上了刹车,“我叫小北,刚刚来一周不到。”   “多大了?”   “二十二。”小司机快速回答,车子这时候已经开到了傅家大门外面,家里人都知道今天先生要回来,门已经大开,小北将车径直开进去,打方向盘的功夫就听傅远殊似乎说了句:“好好干。”   车子慢慢地停下来,傅家的先生下了车,瑶姨已经等了许久,见着傅远殊从车上下来,就拿了外套给他披着,口里说着下雨了,先生当心身子。眼睛却止不住的往车里看,直到看见苏沁从里面下来,她才叹了口气,顺手给傅远殊拢了衣衫。   “她不愿意回来?”   老人家眼里都是失望,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一家人的宝贝,出门多年,怎么就半点不想家呢?   她年纪大了,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年头可以活?   傅远殊顺手扶住瑶姨的胳膊:“会回来的,我答应您,三个月之内,让她回家。”   瑶姨听了,心里一阵欣喜,口里连连答应:“诶,好。”老人家们都喜欢听这话,虽然说未必能是真的,但是总算心里能有个盼头。傅远殊也没有敷衍的心思,他这边是在新加坡,但是远安那边的动向,他样样都知道。   他让徐子晏找人私下跟着黎欢,一是怕苏家那边知道苏沁的事情会对她不利,二是他觉得章衍是个威胁。   徐子晏找的人看起来很牢靠,每天都定时往傅远殊的邮件上发黎欢的动向,大大小小的琐事,甚至连私密一些的都有。   傅远殊每天处理事情之余会看看,知道黎欢过的还好,他也就能稍微放心些,专心处理傅家的事情。   苏沁早晚都要离开傅家,傅家的人都知道,只是她挑的日子不太好。   那日,傅远殊刚刚接到账务那边的报表,他不在新加坡的这些日子,傅家账务上出现了小批量,却多范围的漏洞。   傅家有蛀虫,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以往这些蛀虫们打洞刨食,耍小聪明的时候,傅远殊自当看不见。   说到原因,无非就是傅家太大,掌权的才是爷,但是能面面兼顾的那是神,谁都不可能做得到,傅远殊也不能。   可是这些蛀虫千不该万不该,吞了南边来的一批玉石,这账目太大,而且中间和苏家二少爷还挂着线。   账目摆在眼前的时候,傅远殊随手翻了翻,整张脸依旧温和,半点冷淡都没有,直到外面有人来请,说是苏沁要走,他才猛然摔了手中的账本,只一句话。   “去请苏二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树懒音:打滚……卖萌……求……收……藏……_(:зゝ∠)_(宝宝辣么乖,你给我收藏,我就让你……嘿嘿嘿_(:зゝ∠)_) ☆、把柄   他这边一说要请苏皓过来,明着说用的是请,其实谁都知道,傅先生这是积了很长时间的火气要发,踌躇了半天,也没有人敢去真的请。   其实苏家地位也不低,苏皓不是省油的灯,两家人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傅远殊手里卡着苏家生意的命脉,而苏皓手里握着傅远殊的把柄。两厢约定之下,各自按兵不动,已经僵持了很多年。   而现在,苏皓明显不安分了,傅远殊这几日被折腾的厉害,手底下一群不省心的,正想着要抓几个出头鸟以儆效尤,偏偏苏沁就撞上来了。   他这边几乎要发火,很多年都没有发过火的人,像是被逼到了极点,一张脸冷的可怕。   主厅里站了三三两两的人,没有人敢开口劝。徐子晏劝不下来,就去请瑶姨,这事儿现在还不能闹大,苏家是要除,却也不是一日两日能除干净的。   瑶姨过来的时候,手里端了青瓷小盅,里面是煮好的薄荷薏米粥,用来清热祛湿。   主厅的气氛很紧张,傅远殊坐在那里,眼皮不抬一下,苏沁刚刚哭过,她近来身子一直不好,站在那里也没有人过问,看起来很是凄凉。   瑶姨过去第一件事不是劝傅远殊,而是去拉苏沁的手。她将她拉到一边,把手里的青瓷小盅塞给她,声音和蔼:“别哭,哭多了对身子不好。”   苏沁比黎欢大了六岁,却也在这宅子里呆了七年,瑶姨向来是个明白人,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她看的透彻。   苏沁今天闹脾气哪里是想真走,她来这么多年,瑶姨都没见她抱怨过什么,现在说是受不住了想走,不过就是想试试自己在傅远殊心里还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价值,哪怕是利用的价值也好。   苏沁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垂了眼睛不说话,要她走,她是真的不舍得。   看她情绪缓了下来,瑶姨才去看傅远殊,却是什么都没有劝,只是沏了杯茶让徐子晏端过去,然后揽了苏沁回房间。   瑶姨让苏沁躺回了床上,端了小盅让她喝粥,苏沁喝了一口,薏米软糯香甜,她心间酸涩,眼泪几乎同时落下来。   瑶姨不紧不慢地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轻声问了句:“孩子没的时候,几个月?”   “……两个月。”   “是欢欢失手推的你?”她又问,依旧和和气气。   苏沁喉间一哽,犹豫了一下才否定:“是我不想留。”   “为什么?”   苏沁垂眼,终是没回答,她说不出口,面对那么和蔼的一个人,她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恶心。   她不说话,瑶姨也不强问,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哄黎欢那样:“你告诉我,你做的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   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错与对,关乎爱,谁都说不好。她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比得过黎欢,为什么单单这一样,是她输了。   “我不懂,为什么是她就可以,我就不行。”她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瑶姨没说话,只是将屋子里的窗子关上,回身过来打开了屋里的台灯,灯光暖黄,她穿了一件花色浅的衣服,衬得一张脸无比温柔。   “因为她是她,你是你,你不会是她,也永远成为不了她。”   “可是您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真的会好么?他比她大了那么多,两个人明明脾气都合不来,您真的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么?”   瑶姨第一次被人问及这样的问题,她微微惊讶,最后笑了:“你觉得先生是和你在一起开心呢?还是和欢欢?”   苏沁怔住了,这是一个无比简单的问题,简单到一直被忽略,她沉默,直到瑶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再多的钱财,权势都不如她开心来的有意义。”   年龄不重要,地位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认定了,彼此才是真正对的那个人。   **   苏沁是在一个星期之后离开的,七年前,她来的时候风光无限,心怀憧憬。七年后走的也是利利落落,一点都没有再犹豫。   她觉得自己真是想通了,其实这么多年傅远殊也没给过她希望,是她自己一直给自己制造错觉,一直到瑶姨一句话点破了,她才觉得自己真的该梦醒了。   这一条路,她走了七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尽头。现在她决定不往前走了,与其期盼一个海市蜃楼一样的未来,倒不如后头去看看来时的路。   她走了之后,傅家看起来依旧平静无波,似乎没有人在意。   苏家傅家的生意照旧来往,苏二少爷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傅远殊也是不动声色。   一桩生意敲定之后,下人们送上了刚刚准备好的茶。苏二少爷向来随意的厉害,高高的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敬亭绿雪茶也不小啜细品,吹得不烫之后一口饮下。   苏皓其实长得不差,五官端正,就是那一双眼睛,生的几分古怪,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他比苏沁年长两岁,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但是早早离了家,于是偌大的苏家就落在了苏家二少爷手里。   早年间,苏皓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其实这人有点本事,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如果不是长时间打交道的缘故,真的会被他吊儿郎当的模样给骗了。   他这边坐的毫无礼数,傅远殊眼皮都不抬一下,他不在意这些,手间把玩着茶盏,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苏皓喝完了茶,将茶碗儿随手摆在一边,点了一支烟,笑嘻嘻地和傅远殊说话:“先生快要生日了吧?”   傅远殊闻着烟味不舒服,但也只是稍稍皱了眉,慢慢地接话:“难为你还记得。”   “哪里的话,我就算忘了我们家老头子的寿辰,都不会忘了您的,”苏皓笑,然后转口又说,“我今年给先生备了份儿大礼,包您喜欢。”   他明显话里有话,面上是笑着的,却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傅远殊将茶碗儿凑到嘴边吹了吹,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我那批玉石是你扣下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不笑不怒,和和气气的说话,苏皓的脸色却立刻变了,他下意识要站起来,那边徐子晏已经让人过去把他摁在座位上。   苏皓很少把人放在眼里,但是在傅家,坐在他对面的人才是真正的主人。他忘了这一点,这话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傅远殊摆手让底下人退下去,又让徐子晏把窗子都打开散去烟味。苏皓哪里还敢抽烟,却又找不到烟灰缸,犹豫了半天,狠狠心用手指捻灭,火星烫的他手指发麻。   还得手冒冷汗的解释:“玉石那事,我起先不知道是先生的,我回去就让人给您送回来。”   傅远殊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站起来,走过来拍苏皓的肩膀:“别跟着他们一块闹,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儿?”   苏皓一怔,一抬头却对上了傅远殊的眼睛,他头皮一麻,当即服了软:“先生说的是。”   傅远殊微微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门去侍弄他的花。   苏皓出了一头的冷汗,看着傅远殊出了门才稳住自己发软的腿,徐子晏依旧立在一边不说话,主人家走了,但是客人还在,按照礼数得有人陪着。   他走过去给苏二少爷添茶,苏皓手指抖了好几下才勉强拿稳茶杯,却是一口都喝不下。半天将那杯子扔在地上,“咣当”一声杯身砸在地毯上,没有碎,苏少爷表情却裂了,他是被人捏着七寸,可是傅远殊也有把柄握在他手里,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被踩在下面?   他暗暗咬牙,那边徐子晏却将茶杯给他捡了起来,换了新茶盏,添了新茶,递过去的时候只一句话,苏皓却险些再丢了杯子。   “苏少爷,您拿稳了,小心摔了,烫了您。”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趴……抱歉,更新晚了,刚刚下课不久,好想把课表发一份给你们看看,满满当当,还有各种专业课的作业,宝宝要吐血了。╮(╯﹏╰)╭ 还没有收藏的宝宝,乃给宝宝一个收藏好不好_(:зゝ∠)_(虽然我知道老是要收藏很不要脸来着,但素,宝宝缺乏动力QAQ,蟹蟹乃们。) ☆、缓和   那天苏家二少爷走的时候简直是气急败坏,但是敢怒不敢言。徐子晏送他走了之后,回到后院的花圃陪着傅远殊侍弄花,半天和他说了一句:“苏二少爷恐怕早晚要死于心疾。”   “你什么时候也关心他了?”   傅远殊将浇花的壶放下,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花铲,他低着头,一本正经的松土,神色平淡。   徐子晏摇头,站在一边笑:“我没关心他,我只是担心咱们这边还没收网,他那边自己先倒了。”   傅远殊停了手里的动作,回身将花铲扔给他,走到一边的去洗手,一边走一边说:“那些都不打紧,天塌不了,你只需要看好那一个就行。”   徐子晏默然,走过去递毛巾:“您让我查章衍的事情已经查过了,但是他有一部分资料似乎被抹了,暂时没查出来,其他的给您放书房里了。”   傅远殊点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想起章衍就觉得不舒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他风风雨雨活了这么多年,傅家的人想让他死的不少,可是他都不放在眼里,只有这个章衍,他的出现让傅远殊第一次有了被威胁的感觉,而这种预感并不好。   **   中国远安。   黎欢已经连续躲章衍一周了,她每天上班下班的避免接触。章衍最开始还主动找她,请她吃饭,或者看电影。后来似乎感觉到黎欢的抗拒,渐渐没了动静。   承颖第N次一边叹息一边拍黎欢的肩膀时,黎欢侧身躲了过去,将餐盘里的胡萝卜挑出去,皱眉:“你想说什么就说,叹什么气?”   承颖收回手,不满的嚷嚷:“你知道底下人都说你是什么吗?”   “什么?”   “高岭之花。”承颖顺手往黎欢盘子里插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黎欢没听懂,也不想理,自顾自吃饭。   公司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黎欢很少到这里来吃饭,她嘴巴挑,公司餐厅的饭菜并不好吃,偶尔来还是因为忙得厉害不想开车去别的地方。   承颖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埋头吃饭就有种吃不下饭的感觉,她上辈子一定是把黎欢揍惨了,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为了她的事情心焦无比。   她放下筷子,胳膊肘推了推黎欢,一脸无奈:“我吃不下。”   黎欢抬头看她,静默了一会儿伸手去拿她的盘子,把肉挑出来放自己盘子里,慢慢说了句:“吃不下我吃。”   承颖要疯了……   她咬牙吸气,勉强让自己淡定下来,伸手把自己的盘子扒拉回来,将黎欢的筷子按下去,正正经经地看她:“黎欢,我很心焦。”   “焦什么?”   “你的终身大事啊,你为什么都不急,我记得都要掉头发了好吗!”   “……急什么?”黎欢看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都说了,这是我的事儿,我自己会看着办,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嗯?”   “我也想操心我自己,”承颖一脸要哭的表情,她也确实想操心操心自己,“可是我是中国好闺蜜啊,天生老妈子命,每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们不舒坦,我就浑身难受。”   “……”黎欢扶额,最终妥协,“说吧,你想怎么样?”   承颖嘿嘿一笑,变戏法一样的拿出来一张卡,摆在桌子上:“餐厅已经预定好了,用餐地点在朗庭顶楼天台,最近天气不错,听说还有流星雨。”   黎欢垂眼,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终伸手拿过那张卡,抬头看她,眉头微蹙:“阿颖,我只试这一次。”   **   那天晚上的天气确实不错,清风和煦,放眼之处,万家灯火。   黎欢随着服务生上到天台的时候,章衍已经等在那里。他穿了一身日系的纯色亚麻套装,简单休闲,一扫以往冷冷淡淡的样子,却依旧夺人眼球。   朗庭酒店的天台景观算是它们店的特色,平时客人如果想要到天台看风景,吃晚餐都需要提前几个月预约。   章衍十分绅士的为黎欢拉开座椅,两个人都落座之后,侍者走过来给他们倒酒。   醇美的红酒,精致的法国菜,华灯初上,远处是这个城市最美的夜景。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完美,可是黎欢觉得不舒服。   她心里不舒服,连带着手里的刀都和她作对,一块牛排卡在那里死活切不下来。她放弃,抬头正要找服务生,却发现章衍已经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来,让侍者把他的座椅挪过来。这下两个人坐的近了,他挪过黎欢的盘子给她切牛排,动作自然。黎欢微愕,坐在那里好大一会儿才闷声说了谢谢。   章衍笑:“是我没顾虑到,这里法国菜是不错,夜景也好,但是桌子有点大,我在那边都不能和你说话。”   黎欢垂眼,鬼使神差说了句:“我想吃面。”   “什么?”章衍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欢抿唇,忍不住笑了一下,气氛完全放松下来,她抬脸再度重复:“我说,我想吃牛肉面。”   ……   半个小时之后,黎欢坐在一家小店里一边拆筷子,一边和章衍说话:“这家的面很好吃,价位也不高,我和承颖来过好几次,不过……那顿法国菜不少钱吧?会不会有点浪费。”   章衍摇头,笑的不在意:“那些不重要,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牛肉面,看来以后要做足功课。”   “做功课?”   “嗯,追你啊。”   “……”黎欢整个人愣了一下,手中的筷子“啪”的一下断掉了,就像承颖说的那样,章衍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可是他以前从没有把这件事明说出来,现在说的有些直白,黎欢倒是有些缓不过来。   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黎欢犹豫了一下,才随便找话题:“你以前就是这样追女孩子的?”   “没有,”章衍摇头,神色微微暗了下来,“我也没什么经验,从小到大就一直被父母逼着学这个学那个,没有心思追女孩子,而且,我不喜欢外国女生。”   黎欢这才想起来章衍是在澳洲长大的,与此同时,她记起来一件事。   “你画画也是父母让学的?”   “不,我母亲反对我学画画,虽然我很喜欢。”他说的随意,可是那一刻黎欢却读出了落寞的情绪。   其实人表面看起来的很多时候都只是假象,章衍看起来也是风光无限,可是他未必真的快乐,当然,她也是。   黎欢停了停,最终问:“我们……能从朋友开始么?”   她这话说的明显,她暂时还不能接受章衍,但是总归不算太过排斥。傅远殊带给她的影响太大,她还没能彻底消化掉。却也不能在明明心里有别人的时候接受另外一段感情,这对章衍不公平。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回答,章衍看起来也已经很满意了,而黎欢也终于在过了一天之后见识到了章衍追女孩子时的没经验。   送花的小哥送来一盆仙人掌的时候,黎欢刚好陪着靳云承出了一趟外景。工作间里的很多人都探出脑袋过来看,大家都猜测着这花是谁送的,送给谁的。直到那小哥看着卡片念了黎欢的名字,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男同事吐槽:“公司里人都知道欢姐喜欢芬德拉玫瑰吧?这位真是不解风情,仙人掌什么鬼?”   姚熙宁一边帮忙签收一边笑,她也不知道何方神圣会想起来送仙人掌,虽然这小东西看起来长得很漂亮。结果一眼扫到卡片上的字迹,这下却是惊呆了。   她几乎是捧着仙人掌进了黎欢的办公室,妥善安放之后才退了出来。   于是黎大经纪在回到公司之后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摆了一盆仙人掌,外加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你不太适合芬德拉,你适合仙人掌,虽然两者都有刺,但是芬德拉太漂亮,你看见它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碰它,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可是仙人掌不一样,它的刺太多,你会防备,就不会想着碰它,也就不会受伤。(PS:长得不太好看,但还算实用,不是么?)——章衍。 作者有话要说:  歪头~手贱好想写甜……最近快被自己虐疯了QAQ,付加虐狗小番外什么的乃们要不要看?_(:зゝ∠)_ ☆、突变   黎欢不得不承认,即便章衍的求爱方式和她以往见识过的不一样,但是她很受用,最起码既不会觉得尴尬,也不会反感。   她在慕尚呆的这几年有过不少追求者,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看进眼里,但是章衍着实让她意外,有时候她甚至会想,等到以后要是真的可以放下傅远殊,倒是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是事情往往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   她还没有让自己真正放下,章衍就出了事,那天晚上,她加班处理文件,姚熙宁陪着她一起,结果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小助理门都没敲闯进来,整个人慌得好像天塌了一样。   “章总出事了,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捅了刀子。”   黎欢听见的第一个瞬间就是发懵,反应了两三秒,抓着外套就往外面跑。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刚好做完手术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黎欢喘着粗气站在一边,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张尽失了血色的脸,明明手术室用了麻醉,可他的眼睛居然还是微微睁着的。   他看她,微微张了张嘴,黎欢心里一紧,快步跟过去拉住他的手。   “你来了。”他说,但只是嘴唇微张的口型,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黎欢心间一酸,握紧他的手,却发现他整个人已经昏睡过去。   章衍被安排在住院楼的VIP病房,私人医院,价钱稍贵,但是环境很安静。   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警察过来问话,但是他几乎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黎欢在门外守着,见警察都走了才推门进去,或许是说了不少话的缘故,章衍额头出了汗,眉头微微皱着,正闭着眼睛休息。   黎欢用热水投了把毛巾给他擦汗,担心吵到他,动作放的很轻,他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笑,说:“第三次。”   她一愣:“什么?”   章衍脸色苍白的厉害,唇色也是,倒是一双眼睛微微发亮的,他重复:“第三次,这是我在医院第三次和你呆在一起。”   黎欢眼睛一涩,忙不迭转了话题:“你和警察说了什么?”   “他们问我看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有没有仇家之类的,”他说的慢,似乎麻药过了,疼痛开始发作,额头上刚刚擦净的汗再次冒了出来,“我说,我没看清。”   “你真的没看清?”   “嗯,天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他说到最后几乎喃喃,呼吸渐渐粗重,反手紧握住黎欢的手,黎欢能够感觉到他很疼,但是他却一声不吭。   “很疼吧?”   章衍摇头,勉强才牵出一丝笑,他握的用力,眼睛几乎要涣散掉,眼神却一直落在黎欢脸上。   黎欢也看着他,最终说不出话来,她隐约能够猜的出来,是谁做的。   “对不起。”她无声的张了张嘴,满心苦涩。章衍的眼睛慢慢的从她的眼睛上移到了她的嘴巴上,剧烈疼痛撕扯着他的脑神经,一点一点的吞噬他的意识。   他张嘴,在意识丧失之前说了最后几个字。   别走。   黎欢,别走。   **   章衍再度醒过来之后,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他最开始只能躺着,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吃一点点流食,后来身体渐渐好转了,公司却又出了乱子。   黎欢所在的公司慕尚一直都是多家合聚的状态。之所以说是多家,不过因为股份分的散,大家都来分一杯羹,但是总得来说还是章家占得多一些。章衍的父亲是这家演艺公司的创办者,也就是董事长,本来掌控着一切的人在一个星期以前发现有人放出了两倍的高价买卖公司其他散小的股份。其实那些股份说来散小,但是汇聚在一起,就使得章家如鲠在喉。况且,章家在大陆目前只开拓了这一个公司,以后要是继续发展,清除眼前障碍必不可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知道是哪家公司做的么?”他把只吃了两口的粥随手放在桌子上,这几天休养的还算好,除却每天来探望的人太多,他疲于应付之外,已经精神了很多。   黎欢迟疑了一下:“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他们约了我们下午谈。”   她说着,倒了杯水递过去,他拿在手里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半晌说了句:“能帮我准备一下衣服么?要一套西装。”   “你要去?”   “嗯。”   “你疯了?”黎欢一下子站起来,急了,“你才手术几天,伤口还没长好,医生昨天不是还说还有出血迹象么?”   章衍看着她一系列反应,却是笑了:“我可以当作你现在是在关心我么?”   黎欢气急:“我把你当朋友,我当然关心你,你这是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不,黎欢,”他突然坐直了身体看她,语气凝重,“我没有开玩笑,我很清楚我现在在说什么,这个公司不是我的,是我父亲的。我以前有过自己的公司,但是我能力不够,辛辛苦苦五年的成果,我的父亲只花了两个月不到就吞并了它,因为他想要让我进入家族公司,如果现在这个公司在我手里面毁掉了,我的能力会被再次质疑。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被质疑重要还是你身体重要?”   “黎欢。”   “好,我知道了,”黎欢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攥紧,“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   “你把事情交给我,给我几天的权利,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辞职。”   “我不同意,”他几乎一点思考都没有的拒绝,“你知道是谁做的,对不对?”   黎欢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是的,她知道,并且早就应该猜得到,为什么章衍会突然受伤,为什么公司危机出现的这么快,几乎和他受伤赶到一块儿,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是她又觉得奇怪,按照傅远殊的脾气,他向来不屑玩这种手段。但是一切却又太过明显,所有的矛盾都同指一个人,她不能反驳,他这是在逼自己。   逼自己妥协。   ……一双手缓慢却坚定地覆在她的手背上,她听见章衍在和她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护不了你?”   黎欢垂眼,最终将手抽了出来,她吸气:“不是,而是事情是因我而起,公司的事,你的事,你以为你说你没看见我就猜不到么?”   “黎欢……”   “章衍,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不了解他,你不知道他的手段。”   “那又怎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他试图挽留,却再次被黎欢打断:“你差点死掉了知不知道?不值得的,而且,你斗不过他。”   她声音微微发抖,章衍猛然怔住,眼睁睁看着她站起来:“我尝试让自己去喜欢你,可是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我给你带来的一切麻烦,我都会解决,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辞职,离开公司,对不起。”   “……”章衍再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他自己真是是要将一颗心都捧给那么一个人了,可是她不在乎又有什么用呢?   **   黎欢出了医院就给傅远殊打电话,她想过了,要是最后做主的那人不肯松口,她今天下午去见谁都没有用。   可是电话没有人接,她不放弃,连续打了很多遍,最后终于有一通被接起来。   黎欢抢先一步开了口:“放过慕尚,我今天就回去。”   那边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却是徐子晏:“欢小姐,先生说,等您回来再说。”   黎欢心里憋了一口气,当即掐了电话,又打电话给姚熙宁让她订张机票,并嘱咐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小丫头一听她要走,当即就慌了,黎欢没有多解释,只是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她处理不了,记得找章衍。   之后她回家简单收拾了证件,就直奔机场,索性新加坡比较近,时间不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飞机已经缓缓降落。而她在阔别五年之后,回到了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徐子晏掐好了时间来接她,黎欢绷着脸不说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恭恭敬敬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黎欢这才发现,车里居然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发作,却还是没忍住在那人伸手过来牵她的时候躲开了去。   傅远殊看着自己落空了的手,却只是微微一笑,半点不生气。黎欢抿紧了唇,深深的吸了口气:“放过慕尚吧。”   傅远殊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她,像是要把她看到骨子里面去,黎欢被他看的受不住,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的疼,最终她妥协:“我答应你回来,你放过慕尚。”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给章衍摸摸头,小二对不起你。_(:зゝ∠)_ PS:下章……男主可能会化身为狼吃掉女主QAQ 再PS:好想改小说名字,好想改文案,好想撸河蟹╮(╯▽╰)╭乃收藏,乃收藏我就给你看河蟹……炖好的哟。 ☆、贪欢   那约莫是黎欢真真正正看见傅远殊生气,以往即便他怒极了也能短时间里稳好自己的情绪,他坐的位置太高,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谨慎。   傅家所有人都看他脸色,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多,肩上背着的责任自然也多。   可是那天,黎欢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车子从机场一路开到清台街,傅远殊冷着脸一句话都没再说,车子停了抓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往主屋带。   黎欢被拉的踉跄,躲也躲不开,好几次险些摔在地上,他察觉后转手托着她腰,半托半抱的把她往弄进屋里去,随手就锁上了门。   瑶姨一心盼着黎欢回来,却没想到孩子回来了,还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被带进了屋,她从来没见过先生生这么大气,这会儿急坏了在外面敲门喊:“先生,先生,她只是个孩子,您别跟她计较。”   里面人没有半点回应,只有噼里啪啦什么东西倒了一地的声响,夹杂着黎欢挣扎的动静。   徐子晏这会儿也是懵了,眼看着瑶姨劝不住,他也上去说话,结果刚刚喊了句先生,就听见花瓶砸在门上的声音,傅远殊暴怒:“都滚!”   ……   屋内,黎欢站在一片狼藉里,傅远殊单手按着她的肩膀,黎欢几乎站都站不住,她快被傅远殊吓坏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发火,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一般。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傅远殊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过去扯着她的衣服就把她往怀里带,黎欢扑了个踉跄,结结实实被他抱了满怀。   他的手禁锢着她的腰,黎欢再动弹不得。他抱得太紧,像是怕失去,一双眼睛含了太多,黎欢看不见,只能闻见他身上的有栈香的味道,清清淡淡,一点一点顺着鼻尖钻进来,她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她伸手要捶他,却发现他抱得太用力,手臂抽不出来,她又羞又气,半晌回抱住他问了一句:“傅远殊,你这是吃醋了么?”   她问的直白,原想着傅远殊才不和和她说实话,但是意外的是,他低头过来吻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最终抬眼看她,确定无比:“是,我吃醋了。”   他其实何止是吃醋,他简直是要发疯,在他看见黎欢和章衍一起吃饭的时候;在看到他们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在看到她为了章衍守在医院的时候;在听到她为了章衍求他的时候,理智的火线终于烧到了头,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占有欲显露无疑。他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他想占有她,彻彻底底占有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这样可怕的念头。   说到底,他也怕失去。   黎欢当即反应不过来,下意识伸手扯住他的衣服,未语泪先流:“傅远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傅远殊微微皱眉,指腹摸过她的脸,黎欢觉得痒痒的,可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既不是她做梦,也不是她幻想,他真真实实的存在,此刻,眼前。   “我知道。”他的声音笃定无比,低下头吻去她挂在眼角的泪,带着怜惜。   这是他最爱的小丫头,是他的命。   去他的权势,去他的威胁,如果他连自己的心都不能遵从,如果他连她都护不好,他这几十年真真是白活了。   黎欢睁大眼睛不知道如何反应,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脸侧,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服,所有的情绪都来得太快,是该哭还是该笑她都不知道,只觉得一颗心脏被揪得紧紧地,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缓解一下情绪,但是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吻住了他。   像上一次一样,她吻他,很轻,傅远殊垂眼都能看见她颤动的眼睛,然后他极缓慢地抬手揽住她的脖子,在黎欢震惊的眼神里加深了这个吻。   一呼一吸,唇齿交缠,他近在咫尺,而她在他身边。   黎欢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只知道紧紧扯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她想求饶,可是傅远殊哪里肯,他向来主宰惯了,床笫之间也是他要来占主导。   黎欢羞红了脸,直往他怀里躲,可是他力气大,黎欢躲不过,被他揪出来按在怀里吻。   她第一次,难免害怕。傅远殊花了最大的耐心吻她,轻轻缓缓地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分明一句都没有说过那个字,可是每一个吻都极尽宠爱。   最终还是黎欢被撩起了火,一点一点沿着皮肤好像能够烧到骨头里面去一样,她渴望能够离他更近一些,哪怕就此之后万劫不复。   直到两个人皮肤相贴,再也不能比这样更亲密,黎欢抱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疼,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却也觉得解脱,这么多年,她终于还是守到了一个果。   傅远殊低头下来重新吻住她,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重复:“欢欢,别哭。”   欢欢,别哭。   他最怕她哭,她一哭,他的心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心疼的情绪几乎让他发了疯。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停息下来,他抱着将近虚脱的黎欢去清洗,然后把她擦干了抱回床上,黎欢已经清醒许多,臊红了脸,任凭傅远殊怎么哄,都把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傅远殊没有办法,隔着被子抱着她,他的小丫头太瘦弱,小小的一只,抱了满怀。   他长久长久的不说话,久到黎欢探出头来看他,却发现他居然一直盯着自己,这下缩也缩不回去,傅远殊扶着她的脑袋印上一个吻,让她乖乖睡觉。   黎欢捂得久了,新加坡的天气热,晚上也是。傅远殊肩胛的旧伤让他不能吹受冷,屋子里装了一个空调,黎欢不在,他从来没打开过,这会儿看见她额头出了汗,就想着下床给她打开。   结果他这边刚刚拿起遥控,黎欢那边就坐起来拦他:“别开了,我不热。”   傅远殊笑:“我没关系,你可以吹一会儿。”   黎欢不同意,她知道他受了冷该有多遭罪,她心疼。这会儿劝不住,就下床去拉他,结果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刚刚踏在地上就软的站不住。傅远殊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身前,凑到她耳边笑她:“腿软还是腰软?嗯?”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耳际,温温热热,像是一支撩拨她的小羽毛。黎欢心都快化了,耳朵通红,重新回到床上躺着不理他。傅远殊知道她害羞了,而且今晚是他要的狠了,小丫头吃不消,她需要休息,他便不再说话,单手搂了她的腰陪着她睡觉。   他的气息缠上来的时候,黎欢还想再和他说会儿话,但是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她还没抵抗就陷入了梦里。   结果再醒过来外面天已经大亮,有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落在床上,像是洒下来的光斑,黎欢被光线照的刺眼,迷迷糊糊翻身的时候却发现他居然还在。   黎欢一怔,下意识伸手去摸他,他的眉头,眼睛,鼻梁,嘴巴,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在他的脸上摩挲,恍然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太不真实。直到身侧的人微微勾起了唇,将她的手握紧,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早安。”   “……早安。”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算不算功德圆满了?╮(╯▽╰)╭河蟹炖的太小清新了不怪我,晋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_(:зゝ∠)_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感觉宝宝已经单机许久,乃们都不给我评论的嘤嘤嘤_(:зゝ∠)_ ☆、求情   两个人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瑶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傅家这么多年的餐食都是靠她打理,原来是因为黎欢吃不惯别人煮的饭,后来就只是习惯而已。   瑶姨早年随着丈夫从中国来到新加坡,老一辈的人身上传统观念都比较重,她在傅家这么多年,早餐依旧遵从中餐的样式。   成屉的灌汤包,摆在青瓷盘子里的绣球馒头,还有黎欢最喜欢的虾仁鲜肉小馄饨,用餐的小厅里很安静,透明的落地窗外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嬉笑打闹。   黎欢一边咬着勺子里的小馄饨一边问:“谁家的孩子?”   傅远殊抬头看了看,将手边的配菜推得理她更近一点才慢慢开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打过一架的那个黑小子么?”   “唔,”黎欢咽下嘴里的馄饨,歪着脑袋想,隐约是记得的,但是已经叫不出名字了,“他家的?”   傅远殊点头:“结婚也有几年了,添了两个小家伙,喏,就是个子稍微高点的那两个。”   黎欢顺着看了看,半晌点了点头,犹豫着问:“我记得你是不太喜欢孩子的,怎么也让他们进了傅家?”   傅远殊停下手中的勺子,拿过一边的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慢慢说了句:“太空了。”   没有黎欢在的傅家总是空的厉害,以往她在家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一家人宠着爱着,不知不觉气氛就热热闹闹的。可是她不在的时候,明明就少了一个人而已,却冷清的厉害。   黎欢心间一酸,知道他这些年过的并不比自己好,伸手过去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我回来了。”   “……嗯。”   **   两个人吃过了饭,傅远殊就被请去处理事情,似乎是出了什么变故,对方火急火燎的来催,黎欢站在门口送他,看着他坐的车子消失在清台街口才慢慢地往回转。   瑶姨就跟在她身边,半晌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外面太阳大,当心晒坏了。”   黎欢点头,随着瑶姨回到屋里去,她太久没回来,原来热络的人见面难免生疏,只有那些小孩子围着她一口一个姨姨的叫,黎欢挨个给了红包,心里欢喜的紧。   好容易哄了一群小家伙出去玩儿,她才陪着瑶姨坐下,有点感慨:“时间一晃,真快。”   “可不是,你再不回来,我就等不到了。”   瑶姨摸她的脸,有些许的埋怨。   近年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头发几乎白了一大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的活头。她的丈夫早年因病去世,一辈子都没能有个子嗣在身边,后半生的精力全都放在黎欢这个非亲非故的孩子身上,可是偏偏这小丫头生的心硬,说走了,那么多年都不肯回来。   黎欢鼻尖一酸,扑过去抱她,还像小时候那样闹人:“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婆婆不准这么说,您要长命百岁的。”   瑶姨笑,一双眼睛眯呀眯,最后捏了捏她的脸:“没了我也不要紧,先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我有什么不放心?”   “婆婆……”黎欢喊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就岔开来,“您这几年听没听说过母亲的消息?”   瑶姨脸色微变,过了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   黎欢垂眼,停了会儿没说话,再抬头依旧是笑着的,她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才一个人回了主屋。   傅家很大,一条长廊从中间穿过去,黎欢沿着长廊慢慢走,路上碰到很多下人和她说话,她昨天回来时闹得动静有点大,这会儿大家都有几分敬畏的意思,黎欢也不在意,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就走。   等她走到一片没有人在的地方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她离开了多少年,在这些人的生命里就空缺了多少年,就像回忆一样,你一日不惦念着点,它就越来越淡,直到有一天彻底淡忘,人情也是一样的。   黎欢很久没有这么闲过,傅远殊不在,她一个人没有事情来打发时间,就坐在那里干等。   明明原来忙的那么厉害的人,突然闲下来,她觉得心慌,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无聊到去看傅远殊这些年收到的水头极好的老玉。   许承颖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琢磨手里的那块玉,本来安安静静的,可是承颖似乎在生气,说话的声音几乎要掀房顶,电话的那一边乱糟糟的,中间还夹着几声谁的劝说,似乎是姚熙宁。   “怎么了?”黎欢问,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承颖当时就要炸:“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新加坡了啊,我饭碗都快捏碎了,我的姑奶奶。”   “出什么事了?”   “还能什么事儿,哪个王八蛋要吞了公司,搞得上头那群老家伙要反了,章衍现在人在医院,公司连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这节骨眼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黎欢静默:“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你还回不回来了?”   “我……”   “得,黎欢,你别告诉我你不回来了,章衍可是还在医院呢,你是旧爱复合不要新欢了是吧?”   承颖急起来结果就是口无遮拦,小助理连忙在旁边提醒:“……颖姐,您说过头了,章总不是新欢。”   “熙宁你别打岔,”承颖头都快炸了心里一把火烧起来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我跟你说黎欢,昨儿个我要不是去医院看章总,我压根不知道你走了,他去机场追你没追到,人晕倒在机场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的抢救你知不知道?”   “他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ICU里呆着呢,到现在都没醒,公司都要翻天了。”   黎欢没想到这会儿自己还能稳住,停了会儿才说:“往总公司那边打电话了么?”   “打了,可是人老爹不来,自己儿子都进重症监护室了,他还在喝茶,说这事儿就让章衍自己摆平。章衍现在那情况都要自身难保了,拿什么摆平?那是亲爹么?”承颖越说越来气,黎欢听了会儿,也说不出宽慰的话来,最后也只是应了句:“我知道了。”   承颖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慕尚也不过是他们章家的一个小分支,占得分量小,人不在乎,咱们没有办法。但是黎欢,我们进公司这么多年,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没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这件事儿背后的操控人你我都知道是谁,我话就说到这儿,你好好想想。”   承颖那边率先挂了电话,连续的嘟嘟声在耳侧响了许久,黎欢才慢慢摁下挂断键。承颖说的对,这背后的人是谁,她们心里都清楚。可是难就难在她要怎么和傅远殊开口求这个情,以什么立场,为谁求这个情。   这件事让她晚餐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先是盛汤的时候把自己给烫了,然后是把什么都没有的勺子往自己嘴巴里送。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在她又一次把空勺子往自己嘴巴里送之后,傅远殊终于还是问出口。   黎欢一愣,随即摇头否认:“我没事。”   她心里有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傅远殊让所有人都退下去,用餐的小厅里只剩他们两个,然后他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黎欢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去,停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去拉他的手:“放过他吧。”   她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的求过他什么事情,即便以往他执意要送她出国时,她心里难过的要死都不肯说句求他的话。傅远殊心里有疙瘩,她不是感觉不出来,但是一码归一码,她在慕尚呆了那么多年,怎么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没落下去。   傅远殊没说话,只是拿过一边的茶壶给她倒茶,神色平平淡淡。   黎欢最怕他这个样子,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放眼里,可是心里却样样都清楚。   “行不行?”黎欢绷不住又问。   傅远殊终于抬头看她,却问了一句:“你这是在替谁求?章衍,还是慕尚公司?”   “我替我自己,”黎欢说,然后她闭了闭眼睛,“我在公司里呆了五年,慕尚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我很清楚,我不舍得让它就这么没了,而章衍,我们两个只是朋友,你知道的。”   傅远殊抬眼看她,最终却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你就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下的手?”   黎欢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傅远殊慢慢说了句:“如果是我,他活不到今天。”   “……” 作者有话要说:  趴……_(:зゝ∠)_每次写完河蟹我都觉得自己好累……好像是我咳咳咳…… 昨天没更新也忘了请假了,不过看起来没人催,那我以后不更新是不是不用请假了?(眯眼笑) ☆、工作   虽然傅远殊一如既往的强硬,但是到底还是不忍心黎欢心里不舒坦,最终宽慰她说这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不是他做的,但是却和他脱不了干系,因为这就是原先苏家二少爷说过要送他的一份大礼,吞了慕尚,逼黎欢回到新加坡。   “苏少爷这算盘怕是打的太不对,他那么疼他妹妹,苏小姐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入了主屋,他应该把小姐当成眼中钉了才是,怎么会想着让小姐回来?”书房里,徐子晏一边将刚刚煮好的茶递给正在看书的人,一边说。   傅远殊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见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将茶接了过去问:“欢欢在做什么?”   “小姐在楼下陪那几个孩子玩儿。小姐很喜欢孩子,那几个小家伙儿也爱缠着她。”   “最近苏皓那里有什么动静?”   “他按照您说的吐出了慕尚的股份,谈成了两桩生意,暂时没什么大的动静。”   “嗯,”傅远殊将手中的书合上,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袖子,过了会儿才说了句,“苏皓的算盘打得一直没错,他是疼他妹妹,但是他更爱自己手中握着的东西,他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他清楚自己处于什么位置,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由着他。这一点,他活的明白,也很聪明。而你还比不过他,还得学。”   徐子晏无言,低了头有些推拒:“我还是呆在先生身边就好。”   “你是在告诉我,你没有野心?”   傅远殊扫了他一眼,站起来将手里一口都没动的茶重新递回去,声音冷冷清清:“在傅家,没有野心只能是死或者连死都不如。你要知道,我留你在身边不是给自己留一个助理,我要的是一个将来能够接手傅家的人,你要是连一个苏皓都摆不平,你让傅家的人拿什么服你一个外姓人?”   徐子晏手间一颤,最终点头应了:“先生教训的是。”   傅远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窗子边上去看,黎欢正围着几个小孩子玩儿,手里拿了大把的糖果,哄着别人叫她姨姨,一副小孩子心性。   他站了会儿就下楼,黎欢和一群小孩子玩儿的时间长了,外面太阳稍微有些大,虽然站在红木长廊下面,但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傅远殊过去叫她,就着衣服袖子给她擦汗:“太阳大了就别在外面呆着了,当心热着。”   黎欢探着脸由着他给她擦汗,半点不在意:“我哪有那么娇弱啊,我在给他们发糖果,你要么?”   她说着,凑上来一只手,手掌心里安放了一粒水果味的硬糖,傅远殊摇头,牵着她的另一只手把她往屋子里带,黎欢回来有小半月了,每天都是在房间里呆着,她都觉得自己快捂出毛病来了。   她默默地跟着走了会儿,突然冒了一句:“我不想回房间呆着。”   傅远殊停步,回身看她,伸手把她散下来的头发拢上去:“想去哪里,我陪你。”   “不知道,”她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想每天就这样呆着,你看我都胖了多少了。”   她每日里懒懒散散的,像只小猫一样,傅远殊一边勾着嘴角去掐她的腰,一边说:“哪里胖了,还是那么瘦。”   黎欢怕痒,被他捉弄的直往他怀里躲,两个人就这样在长廊下面闹,四周站了几个下人,但是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只有几个拿着糖果的小孩子看着他们两个咯咯直笑,但是没有人凑上来,小孩子们虽然不怕黎欢,但是他们害怕傅远殊。   黎欢被闹了个大红脸,笑的喘不过气来,勾着傅远殊的脖子和他说悄悄话:“你以前可不这样的,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傅远殊笑,搂着她的腰,贴近了回答她:“因为以前,你还不是我的。”   他的声音里像是带了一种魔力,黎欢听得一怔,半晌接不上话来。她是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原来他要把她往外推,一次又一次,明明他心里念着她,却还是要那么做。   “为什么当初一定要送我走呢?”她靠着他,歪着头问。   傅远殊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因为我比你大了太多,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等以后我会比你先老,比你先死,可能会留你一个人,我怕你会后悔,而且……”他笑,没有再说下去,黎欢的眼圈却慢慢的红了。   她抱紧他,耳朵贴在他心脏处,半晌想骂他几句,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是气,是恼,可是她更心疼。   15岁的年龄差,他比她成熟,也比她能忍。   两个人相互靠着说了会儿话,傅远殊就要出门,晚上有一场私人拍卖会,对方请了他去震场子。其实这事情他没必要亲自去,这么多年,生意上大多事情都是徐子晏去办,他很少经手,出面的时候也少。   因而生意场上很多人都没见过他,大家唯一知道就是傅家现在的主事儿的,是个异姓人,叫徐子晏。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对方算是生意上的老朋友,诚意相邀他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转身叫了徐子晏去备车,又在黎欢额头上吻了吻:“晚上不用等我。”   “嗯,你早点回来。”   他走了之后,黎欢又在下面玩儿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倦了才上楼,趴在被子上想着小憩一下,翻身的时候脖子上的玉石项链突然就断了。   那小接口早先就出了点问题,虽然之前断过一次黎欢也没怎么在意,玉石坠子是傅远殊送的,她一直戴着没摘下过。她把那坠子捡起来拿在手里把玩,一遍一遍摩挲,不多时,放置在一遍的手机开始响,却是靳云承发来的微信。   “我落到陈絮这个妖女手里了,她让我一天赶了六家场子,你再不回来我就死无全尸了。”   黎欢现在在公司的状态是带薪休假,有关靳云承的通告合约全都转给了一直在带新人的陈絮陈经纪。而陈絮在公司一直以严苛著称,对待艺人严格就算了,她和黎欢一直不太对盘,靳云承落在她手里却是好过不到哪儿去。   黎欢笑,想着让陈絮压压靳大少爷的气势也没什么不好,就翻过身给他回:“你现在不工作?”   “→_→在化妆间(哀怨脸)”   “公司一切都好么?”   “好→_→可是我不好,那再不回来我就死给你看了。”   黎欢垂眼,将手机扔到一边不理他了,她也想回去,整日呆在家里没有事情做,虽然有傅远殊陪着,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他不在的时候,黎欢就闲的心里发慌。   那天晚上睡觉前,黎欢委婉的向傅远殊表示自己想要工作的想法。   当时她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干,傅远殊拿过吹风机给她吹头发,手指穿过的发丝,眼神宠溺,慢悠悠地回:“你想做什么工作?”   黎欢在他腿上垫了干毛巾,然后仰躺上去,任由他一点一点拨弄自己的头发,尝试性的开口:“我想回远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可是傅远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换言之,他对黎欢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她的头发吹到大半干,和她说了一句:“你容我想想。”   黎欢仰着脖子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开心了,半晌伸手圈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这是她常用的抱人姿势,在傅远殊面前,她永远都像个孩子。   傅远殊顺着摸摸她的头发,低下头亲吻她,但只是一下便撤离开,因为他注意到,黎欢脖子里的玉石吊坠不见了。   他微微蹙眉:“吊坠呢?”   黎欢一愣,下意识摸脖子,随即想起来下午的时候掉在了床上,她在床上看了一圈,最终在靠近床头的位置找到了先前掉落的玉坠。   “在这里。”她将吊坠拿起来给他。   傅远殊接了过去,在灯光下面细细的看,黎欢凑过去和他一起,就听他说:“接口松了,回头拿给阿晏,让他找人修一修。”   “这是什么玉?”   “羊脂玉,”傅远殊说,然后他把那吊坠往桌子上一放,单手搂过黎欢的肩膀,“今天在拍卖会上看中了一款比这个还要好些的,回头让人给你做一对镯子出来。”   黎欢对这些不太懂,只是下意识接话:“那我要不要穿旗袍?镯子应该配旗袍才好看吧?”   傅远殊笑,低头含住她的耳朵,气氛顿时暧昧起来,他低头沿着她的侧脸往下吻,声音亦是含糊不清:“只要是你,穿什么都好看。”   黎欢被他吻得全身都软了,迷迷糊糊抱住他的肩膀,傅远殊的指尖带火,她一个不小心就被撩起来,半点都抗拒不得,半晌嘤咛着冒出两个字:“关灯。”   傅远殊笑,将他的欢欢压在床上,起身关掉了灯。   夜,依旧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不好意思我拉灯了……应一些童鞋的要求,河蟹什么的,回头有时间我会放到微博去,可是放微博哪里啊,总不能直接发表……捂脸,咳咳。难道是博客里?不太懂,你们以前都是在哪里看的?(正经脸,我是晋江的新人,咳咳。) 另,开了个存稿的侦探言情文,男主忠犬软萌易推倒,女主鬼畜三观奇特,男主是侦探哈。 文案来一发: 第一次遇见时,她做贼被抓了现形,灯光之下,她一手蛋糕一脚血污的样子就那样毫无防备的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是大名鼎鼎的侦探; 她是初出茅庐的小贼; 一个是顺从命运的乐观者; 一个是反抗命运的叛逆者; 明明是他先闯进她的命运的,可是到后来却是她牵起他的手告诉他:“叶绍宁,你的命,归我。” —————————————— 这篇侦探文系我的那篇《法医大人,何弃疗》姊妹篇,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看看,我不介意你提前收藏一下的O(∩_∩)O ☆、家宴   连日来闷热的天气终于在这天晚上有了结果,半夜的时候,黎欢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她睁眼,在黑暗里适应了一会儿,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人,却发现身侧的位置一片冰凉,傅远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黎欢打了个激灵,摸索着开了灯,屋子里空荡荡的,他不在。   桌案上香炉里的香已经烧到尽头,屋子里缠了一股子淡淡的味道,黎欢披了晨缕下床,推门往外走。   他们住的地方在二楼,楼道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两三盏昏黄的灯亮着,只供看清楚脚下的路。黎欢一路摸索着往前走,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前方的黑暗一点一点的拢了过来,然后她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就要转回房间,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里的人一点点移了过来。   那人眉目渐渐清晰,却是……母亲!   “妈!”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巨大的反应惊动了睡在身侧的人。   “啪”的一声灯亮了,傅远殊过来看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黎欢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嘴唇一直在抖,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看了看他:“我梦见我妈妈了。”   傅远殊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一僵,就听黎欢猛喘了两口气,又说:“我梦见她从楼上跳下去了,就刚刚,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楼上跳下去了。”   她语速很急,说完整个人又止不住的抖,目光都几近呆滞,傅远殊将她抱在怀里试图安慰:“不怕,只是做梦而已。”   黎欢摇头,眼泪几乎要涌出来:“不,不像是梦,太真实了,傅远殊,我妈妈会不会已经……”   明明这么多年过去,对母亲的记忆早该模糊掉的,如今却越发的清晰。母亲消失在她年幼的时光里,如同父亲那般一去不回。   傅远殊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小心安慰,酷热的季节里,她的手脚冰凉,心口发疼,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口处,像是要把他给灼伤。   等她终于再次睡去,身侧的人却再也无法安眠,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的秘密,守不住了。   **   转眼就到了六月,傅远殊的生日临近,家里的人开始着手准备,一些离得稍远的傅家旁支也开始从各地赶回来给傅远殊道贺。   傅远殊本人倒是不怎么喜欢过生日,如今又是四十大关,说不忌讳年纪不可能,家里的下人明面上虽然对他和黎欢的事情没有说过什么,可是暗地里依旧有人嚼舌根,说他是老牛吃嫩草。   徐子晏将这话转述给他的时候,他还笑,可是平日里清闲时细细的想,他自己都觉得别人说得对。不过话转过来,他傅先生想吃,谁能管得着?   他生日的前两天,一直住在城北的傅老夫人让人送来了一批香料,黎欢和傅远殊的母亲很少打交道,她只是幼年见过她一次,此后傅老夫人就独身住在城北,黎欢原先曾经问过傅远殊,为什么他的妈妈不和他住在一起,他那时候只是回了四个字:“不合规矩。”   在傅家,只有坐在主位上的人才能住在清台街的傅宅。   傅家向来人丁兴旺,嫡系旁系的人加起来,单单傅远殊那一辈的男孩子就有十三个。傅远殊在里面排行老七,他的父亲也不是上一代的傅先生,什么得天独厚的条件都没有。而他真正被卷入傅家家族内斗那样,才不过十六岁。   有时候环境能够把一个人生生逼得成长起来,自然界的法则是适者生存,傅家也是一样。   傅远殊平日里倒是很少会提以前的事情,偶尔黎欢问起来,他也是模模糊糊盖过去。   他不愿意提这个,久而久之,黎欢察觉到了也就不再多问。   黎欢先前梦见下雨,结果新加坡一连几天都是艳阳高照,天气闷得不像话。瑶姨忙着准备生日宴会当天的菜式,又让人提前请了好几个厨子过来。她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些事情本来今年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但是她说,她大概就只能今年还能帮上点忙,黎欢见她坚持,也就随了她去。   菜品的具体样式定下来那天,黎欢跟在瑶姨身边帮忙,傅远殊出了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他也没回来。   按礼数说,不该黎欢去招待,一来她和傅家旁系的人都不熟,二来,她还没有那个身份。   来人是傅远殊叔叔家的儿子,家里排行老小,同样是远字辈,叫傅远哲,年纪比黎欢还要小一岁,傅家开始争权那年,他才不过刚出生,没见过什么腥风血雨,一张单纯的娃娃脸,笑起来也是什么心机都没有。   黎欢没离家之前,每一年傅远殊生日时,他都会来。两个人算是熟识,不过时间有些久了,黎欢当时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直到他扑过来喊她姐姐,她才记起来她在傅家还有那么唯一一个熟识的人。   这孩子今年还在上大学,二十三岁的年纪,天真又美好,他也是很多年没有见着黎欢,一直缠着她说话,傅远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咋呼着要给黎欢看自己女朋友的照片。可是傅远殊一推门进来,他就立刻噤声,站起来规规矩矩喊:“七哥。”   傅远殊“嗯”了一声,扫了一眼他抓着黎欢的手,目光微沉,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站在身后的徐子晏,转身就上楼。   他这一上楼,傅远哲就在后面轻声嘀咕:“七哥怎么了?”   黎欢摇头,走过去问徐子晏:“怎么回事儿?”   徐子晏摆手,没说什么原因,只是让黎欢上楼:“您去劝劝先生吧,刚刚回来的时候外面起风了,估计着要变天,这两天先生生日,他会更忙些,我去让人备着药。”   他说着就往外面走,半道上又想起来傅家小少爷还在,就折回来请人,傅远哲被搞得糊涂,但也知道这事儿不该他问,只能乖乖随了徐子晏离开。   黎欢上到楼上的时候,傅远殊就站在窗子边上摆弄母亲送来的香,窗子是开着的,外面的天已经慢慢的沉了下来,有下雨的征兆。   黎欢走过去关了窗子,转身覆上他的肩膀,轻声问:“是不是已经开始疼了?”   像傅远殊这类有过旧伤的人大抵都这样,一到刮风下雨的天气,那块受过伤的地方就比天气预报还要准。   傅远殊摇头,伸手将黎欢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却是问了句:“你会不会走?”   黎欢被他的下巴蹭的痒,刚刚想笑,听他这么问却不由得一愣:“怎么这么问?”   傅远殊没回答,黎欢转过身子想看看他,却被他圈的太紧,动弹不得,她皱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   “难道你怎么也学会患得患失了?”黎欢闷笑。   傅远殊又抱得紧了点,默默闭了一下眼睛。他很不对劲,黎欢感觉的出来,但是她不知道原因。其实傅远殊最近几天一直都不太对,每天晚上的时候,黎欢偶尔会醒,半夜两三点,她能清晰的听见身侧人并不平稳的呼吸声,他一直没睡着。   黎欢静了会儿,笑着问了句:“不会有人说你老牛吃嫩草了吧?”   头顶上传来轻笑,接着是傅远殊微微轻快的回应:“是啊,今天去谈生意,被一群人这么说,有点……失落。”   黎欢拍他的手,故作轻松的安慰他:“男人四十一枝花,傅先生还是很帅的。”   傅远殊笑,却在黎欢看不见的地方,眸子微微沉了下去。其实他哪里会在意这些,也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他之所以觉得黎欢会走,只是基于一种感觉,傅先生也是人,患得患失也属于正常,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来的太快了。   晚上七点的时候,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还好家里做了准备,药什么的都提前备好了。因为第二天就是家宴,即便下雨,傅远殊也不能不出现。黎欢陪着他让推拿师傅做了一遍精油推拿,见他整个人好了许多才微微放下心来。   傅远殊身体其实还好,就是那旧疾有些严重,受风受寒的时候,谁都扛不住,他也是咬牙挺着。   黎欢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到底还是忍不住要埋怨他:“你是一家之主,怎么会让这种伤落了根儿?当时的家医去哪里了?”   傅远殊缓过一口气,只是笑:“没事儿,只疼一阵就好了。明天要是还有雨,让阿晏备一点止疼的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黎欢瞪他:“以后生日要是每年都这样,你在傅家人眼里可就成病秧子了。”   “那我岂不是要倒?”他顺着她的话和她打趣,明明还是疼,却依旧笑得风淡云轻,不是自己身子一样。   黎欢拿他没办法,只是劝:“等以后,把权利都放了,我们离开新加坡,这儿雨季长,你不是找着受罪么?”   “嗯,我们去南极,或者沙漠,一滴雨都不会有。”他一本正经的应和,黎欢被他逗笑,心疼的要命,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催着他去睡觉,让他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去对付那群牛鬼蛇神。   傅远殊也是倦了,一直半睡半醒,那一夜,他睡得不安稳,黎欢也是,她出了门,来来回回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压得低,可是傅远殊依旧听得清楚。   两个人心里都藏了事情,谁都不肯说实话。其实也是,倘若代价可能会失去彼此,这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三件事: 1、乃们觉得工作、男人、母亲、哪个更重要?(以黎欢的角度) 2、河蟹什么的放□□群文件怎么样? 3、明天不更新,宝宝歇一下,顺顺大纲,我埋得坑估计不太明显,我得往下挖挖,就这样,看文愉快。 ☆、裂缝   雨到底是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黎欢一觉醒过来外面的雨还没停,隐隐能够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搬东西。   傅远殊半靠在床边看书,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微微发白,但是看起来还好,黎欢凑过去抱他的腰:“不疼了么?怎么在看书?”   “转移一下注意力,时间还早,你可以再多睡会儿,家宴十一点钟开始。”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黎欢的头发。   她的头发长长的,发尾微微打着卷儿,发质柔软,他的手指从她的发间穿了过去,一遍一遍的抚弄。   黎欢摇头,揉眼睛:“几点了?”   “七点不到。”他回答她,眼睛依旧落在书上。   黎欢“唔”了一声,翻身去拿手机,傅远殊微微抬眼看了她一下,又垂下眼去。   黎欢翻开手机看了会儿,突然就坐了起来,身侧的人不紧不慢地抬眼看她:“要出去?”   问句的姿态,却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黎欢顿了一下,摇头:“没有,只是打算起床,婆婆应该在外面忙,我去帮忙。”   傅远殊微微点了头,将手边的书放下去,手臂前伸一下子就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这动作很霸道,黎欢没有半点防备,只感觉整个人被他抱得紧,而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在她的头发上摩挲。   她整个人一愣,抱着他的肩膀问:“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生日快乐?”   傅远殊轻笑:“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你在,我还可以……”他吸了口气,伸手碰了碰黎欢的脸才继续说,“还可以这么触摸你,你还在我面前,这才最重要。”   黎欢笑,脸都红了,将头埋在他怀里,半天憋出一句娇嗔:“越来越不正经了。”   傅远殊微微勾了嘴角,笑容浅淡:“你难道喜欢我每天板着脸的样子?”   “才不,我不和你说了,我出去帮忙。”她说着跳下床,走到床边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舒适的居家服,刚刚套上就听床上的人说了句:“让阿晏进来一下。”   黎欢转身看他,走到床边去拿手机,心间一动,侧身过去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好。”   **   “把这个搬到那里去。”   “诶,那个我来吧……”   “没关系,我可以。”黎欢捋起袖子和一群人一起在楼下布置家宴的时候,傅远殊就坐在书房里翻文件。   徐子晏隔了窗子往下看,过了会儿笑着和他说话:“欢小姐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看文件的人也不知听没听见他说什么,隔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你看着点,当心她伤到自己。”   “大家都小心着呢,谁都知道小姐矜贵,哪儿能真让她做这些粗活。”   “嗯,等下你让人去查点东西,我今天就要。”   “您说。”   “她近日的通话记录,一样一样查仔细了。”   “小姐最近……”   “她有事瞒我,前两天她做噩梦,梦见她母亲了。”坐在位置上的人叹了口气。   徐子晏浑身一凛,向前走出几步:“先生……”   傅远殊摆手:“从我决定不放手那天就知道总会有那么一日。没有人能够那么干干净净的凭空消失,即便是我,也做不到没有任何痕迹。鸟儿长大了也是要飞的。”   “她要查,就让她查,倘若在她知道真相之后还能选择我……”   他突然说不下去,闭着眼睛低低的笑了两声,侧手摁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一丝痛楚从他的脸上闪了过去,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徐子晏疾步上前,手还没伸出去就被阻止,傅远殊抬眼看他:“我没事。”   “先生,这么多年已经够了,小姐如果知道您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她……”   “她不会知道。”一直坐着的男人猛然抬头看他,语气不容拒绝。   徐子晏咬牙,拳头攥紧又缓缓松开:“您应该离开这里,这里的气候不适合旧伤恢复。”   “二十年了,我没想过它能好,就这样也不错。再者说,假使有一天我离开,”他拍了拍身下的靠椅,“你能保证,这个位置你坐得稳么?”   “……”回应他的是徐子晏长久的沉默。   他跟在傅远殊身边多年,在傅家,倘若没有实权,机关算尽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傅远殊参与家族内斗的时候,他年纪尚小,随着父亲在傅家做帮工,除了上一代的傅先生之外,一家子凶神恶煞。这个位置有多难坐,他比谁都要清楚。   傅先生把权利给他,看起来是器重他,给他无限荣光,可是谁都知道坐这个位置,耗得是心血,耗得是命。   他承诺不出来,傅远殊也不逼迫他,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他摆手:“罢了,去看看人都来齐了没有。”   徐子晏微顿,欠身应了:“……是。”   **   那天家宴的时候,傅家几个分支的当家人都来了,傅远殊状态还好,陪着喝了两杯酒,黎欢坐在他身边陪着,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到有多少人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她觉得些微局促,眼看着话题一遍一遍的往她身上转,身边的人又不着痕迹的地将话题引开去。   直到有人送上了一份礼,那是一尊并不多见的黑碧玺,外表黝黑深沉,是由傅远殊本家的堂兄送的。   那人长得还好,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举着手中的酒杯挑眉,边说边看向坐在傅远殊身边的黎欢:“听说老七最近身子还是不太好,我这黑碧玺据说排压辟邪,你是咱们家主事儿的,什么事儿都应该有个度,多保重身子。”   这话说的是没错,可是偏偏效果不太好,话音刚落周围便是一片寂静,傅家堂兄看了看四周,下意识知道自己约莫说错话了,可是这会儿收回也有些晚了,刚刚想要再说几句做做补救,就听坐在主位上的人慢慢地开了口:“你们要是都能让我省点心,我身体应该能好很多。”   傅家堂兄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讪讪笑了两下,底下就有人出来打圆场,偌大的傅家总得有那么几个和事佬,可惜并没有哪个真正说话有分量。   傅远殊谁都看不眼里去,如果不是规矩在那里摆着,生日这种事情,他倒宁愿和黎欢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过。   今天苏二少爷来的有些晚,宴会开始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姗姗来迟,作为当时在座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和傅家没什么家族关系的人,他的位置难得离傅远殊稍微近一些。   他看见黎欢半点惊讶都没有,还礼节性地问她最近过的好不好,黎欢对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没什么好感,随□□谈了两句便作罢。   那天的家宴,傅远殊没有呆到最后,或者说每年都是这样,他在家宴上出现一会儿,有时候甚至都不会坐下来和大家说话,当然也不会有人真的想和他说话。所有人都敬畏他,傅远殊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人,可是内里呢?   所谓生日时的家宴不过一个噱头,真正的有用是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都会拿到傅先生留给的一句话,而这一句话就决定着他们这一年是不是会过的安稳。   “你太霸道了,而且有些不近人情。”这是黎欢在听说傅家堂兄在家宴之后出了车祸时对傅远殊的唯一评价。   傅远殊对此不置可否,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和她说:“去年他回家时车祸让他断了腿,今年又是断了肋骨,这黑碧玺还是让阿晏给他送回去让他辟辟邪,他应该比我用得着。”   黎欢皱眉,整理被子的手停了停:“我在认真和你说话,你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这样做只会让你立的仇敌更多,等你老了以后怎么办?”   她明显急了,傅远殊隔了会儿才看她,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反应?是不是不舒服。”他伸手过来牵她,黎欢下意识躲了过去。   “我没有。”   傅远殊的手抓了个空,心里一沉:“你在质疑我处理事情的方法?”   黎欢吸了一口气:“他不过说错了一句话,而且他并不是有心的。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严重了?以儆效尤么?”   傅远殊慢慢直起身子看她,放缓了语气和她说话:“你一定要现在和我争这个么?”   黎欢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么一丁点的小事,他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这太可怕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傅远殊站起来,走到窗子边,室内温暖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在傅家,一言一行说的不对做的不好,都要付出代价。而且,他受到的惩罚并不完全来自他说的那句话,你知道他今年一年吞了多少货?在我眼皮子底下捣了多少鬼?去年我让他断了腿,今年他依旧还是如此,惩罚小了没有人会长记性。”   黎欢微愕,半天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在傅家的生存法则,现在这样一条一条被摆在眼前,她有些接受不了。   “你是说你已经很仁慈了?”   “是,”傅远殊转身看她,眸光渐渐暗了下去,手指微微握紧,“我的父亲,也曾经说错了一句话,然后,他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PS:这周五一要回家,到时候暂停更新,因为我回家不带笔记本,这货死沉死沉的。 ☆、隐瞒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已经入夜的傅家格外安静,下人们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偶尔看见立在主屋门前的黎欢也只是微微点头快速走过去,毕竟主人家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插嘴。   黎欢知道自己那天话说的重了,但是她是真的担心傅远殊,在位时事情做的绝了以后后患无穷,她想跟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光是眼下的日子,而是一辈子。   傅远殊到底宠她,即便她揭了他那么多年的伤疤,他也没有责怪,只是沉默的越发厉害。他心口原本卡了一根刺,如今黎欢一把将那根刺推进心脉里面去,虽然是无心,可是鲜血淋漓一片,她看着疼,却也知道他更疼。   她站在门外犹豫着进去道歉,这几天她很少见到他,不知道他是忙,还是有心躲着她,让她连说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她踌躇,半天也没能推门进去,刚刚想要转身走,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来。徐子晏看见她在门外丝毫不觉得意外,微微颔首,黎欢退后一步,犹豫着想问什么,但是最终攥紧了手指。   徐子晏看她:“我们去那边说。”   徐子晏让人搬了藤椅给她,黎欢心里有事儿,她当然坐不住,可是现在看起来所有人都比她稳,她站起来走到长廊的那边去,徐子晏在后面默默跟着:“先生并没有生您的气。”   黎欢回身看他,半晌点了点头:“我知道。”   就是知道才会觉得难受,就是知道才会觉得……她抿唇,看着远方不说话了。   晚上起了风,院子里亮了几盏灯,长廊下面灯光尤其明亮,恍恍惚惚打在她的侧脸上,徐子晏招手让人取了外套来,上前给她披上,低声道:“小姐在先生身边呆了很多年,他为人如何,您该明白。”   黎欢没有动,眼睛微垂,由着他给她系上纽扣。   “先生二十岁就做了傅家的主人,每走一步都比您想象中难,他如果心慈手软,您在傅家就不会有现在的地位。”   黎欢眼睛颤了颤,抬头看他:“……以前有很多人反对我进傅家么?”   徐子晏笑:“何止,当时傅家那些人恨不得要把这老宅给拆了,您和先生非亲非故,是他执意要留,大家自然心里不服。”   “那他当时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   徐子晏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您知道答案的,先生是人,不是神,他也有害怕的事情,比如,失去。而您,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么?”   黎欢听见他的话,忽而沉默下来,她转头,定定的看着远处漆黑的角落,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要见他,你需要去通知一下么?”   徐子晏笑,微微欠身:“不需要,您请。”   ……   当天两个人终于成功和好,其实不算是和好,毕竟本身就不是在吵架。黎欢只是走过去从背后抱了抱他,傅远殊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两个人都将矛盾压下去谁都不再提。   可是矛盾这种东西就像是滚雪球,暴风雪来的越猛烈,雪球就会越大。等到有一天它从山顶高速滚落,后果是致命的。   隔天她陪着傅远殊去看了他的母亲,傅老太太独身住在城北的一座小别墅里,家里请的是菲佣,虽然比不上傅家老宅的人多,但是照顾的相当精细。   傅远殊一年去不了几次,傅老太太的态度也是平平淡淡,明明是母子,却客气的像是陌生人,或者说,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们没有留着吃饭,傅老太太最后只是摸了摸黎欢的头,将她带到房间里说了会儿话,傅远殊的长相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他的母亲,傅老太太六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四十的样子,宽容和蔼。   她从桌边的抽屉里取出来一个黑色锦盒递给黎欢,里面装的是一条翡翠手链,看起来年头虽然很久,却是冰透水润,上手一摸就知道价值不菲。   傅老夫人握着黎欢的手给她戴上,黎欢个子不算低,却是有些瘦。傅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腕,一边给她扣上手链的环,一边和她说话:“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这条手链是我的婆婆给我的,家族里传下来的,我戴了大半辈子,远殊的父亲去世那天,我把它摘了下来。”   黎欢一愣,下意识要拒绝,可她稍有动作,就被按住。老夫人手上用力,依旧微微笑着看她:“别拒绝,这只是一个礼物。”   她语气和缓,黎欢不由得一怔,果然是傅远殊的母亲,两个人说话时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听起来温温和和,却半点不容抗拒。   她沉默,对着这样一个的长辈,她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老夫人也不介意,隔了窗户看见傅远殊已经出了门,凝视良久才拍了拍黎欢的手,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比你大,理当让着你,但是他也是个人,以后若是不到万不得已,别对他太狠。”   黎欢心里藏着事儿,听她说这话也是心口一紧,半天也只是点头,两个人没再说话,傅老夫人引着她下楼,傅远殊站在门外看着两人出来,和母亲作别。   傅老夫人依旧浅浅地笑,临走时才欠身过来抱了抱他,两个人看起来很久没有亲昵,却也没有觉得丝毫不适。   她伸手帮自己的儿子抚了抚领口,轻声嘱咐:“快些回去吧,今天跟的人少,路上注意安全。”   傅远殊点头,拉了黎欢上车。车子一路开往清台街,傅老夫人住的地方有些偏了,一路上车子也不多。   傅远殊一路无话,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想事情,黎欢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是握着他的手,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她靠的迷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手包里的手机在震动,两个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黎欢直起身子要去拿手机,傅远殊抬手让徐子晏停车,他看她:“下去接吧。”   黎欢没动,半天伸手关掉了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车子这时候还没进入市区,车流很少,他们的车停在道路的一边,两个人相对沉默。   “是章衍。”良久,她才说。   傅远殊将她的手抓在手心里摩挲,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他在帮你做什么?”   “母亲。”   “……”   见他不说话,黎欢顿了一下才问:“你生气了么?”   “生什么气?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瞒着你去找母亲。”   傅远殊微微笑了一下,但只是一下,笑容便收敛起来,他转头看向窗外:“为什么要瞒着我?”   “因为……”黎欢皱眉,她说不出来,这感觉已经维持很多年,就像是她小时候问他关于母亲时,他给的沉默一样,她从心里觉得傅远殊并不喜欢这样的话题,即便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傅远殊转头看她,抬手让徐子晏继续开车,再度回到傅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色看起来有些晚了,傅远殊下了车就上了楼,吃饭的时候都没再下来。   黎欢坐在院子里,瑶姨沏了茶给她,她一口都喝不下,一直坐了半个小时之后,才看见徐子晏带了几个人从楼上下来要出门,她猜到他们要去做什么,忙不迭站起来就要去拦。   “不许去!”   徐子晏一脸为难地看着她,黎欢深吸了两口气,站在院子里看着楼上说话:“你不要让他们去,不关章衍的事情,他只是帮我找母亲,你别难为他。你要是不高兴了,就和我说。”   她眉头皱了起来,徐子晏在身后劝她:“小姐,您别这么和先生说话。”   “够了!”她猛然挣脱他,转身一字一句:“谁都不许去。”   说完,她就上楼,门都没敲一下直接就闯了进去,傅远殊将手中的书慢慢放下去,抬眼看她。   黎欢深吸一口气:“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原来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你说,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因为你会不开心,可是我不想你不开心。你会像现在一样,你的不开心会由别人付出代价。尽管这并不关别人什么事情,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你说我有事情瞒着你,可是你呢?你敢说你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有。”   他回答的干净利落,黎欢一怔,苦笑一声:“我原来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你不肯让我回来,只是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小,觉得我不够成熟,没有办法帮你分担。”   “可是现在……我回来了,你还是不肯说。”   她觉得委屈,说到最后的时候整个人都说不下去,眼睁睁看着傅远殊推了座椅走过来,他将她搂在怀里,手掌轻轻拍她的背。   “你要的答案,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他的手划过她颈间的项链,语速越发的慢了,黎欢领会不到他的意思,皱了眉头思索,还没想到什么,就听他又说了句:“如果他能够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不会动他。你想找你母亲,我可以帮你找。”   即便……大概是再也找不到了。    ☆、绑架   新加坡丽登酒店,穿着工作装的侍者推着餐饮车一路坐电梯抵达六楼。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她负责餐饮的区域里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先生点了一瓶红酒,房间号6302。   两分钟之后,她在6302房间前站定,摁下房铃,过了一会儿,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谁?”   “服务人员,先生,您点的红酒。”   半分钟之后,有人打开了门,那是一个中国男人,很帅气,却是面色微寒。他微微侧身将她让进来。   女侍者将餐车推进去,拿出酒瓶擦干净,将酒标转过去,那人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   女侍者敛眉,切除瓶封的时候眼睛扫到了摔落在墙角的手机碎片,正有些奇怪,就听坐在沙发那边的人问了一句:“你知道傅家么?”   她手下一颤,倒酒的手停了一下:“先生……要去傅家?”   “只是问问。”   “去傅家主宅的话,要去清台街,”她说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章衍,半天补了一句,“不过您还是不要去的好,傅家的人不好惹。”   “……哼,”章衍冷笑一声,“不好惹。”   他想起刚刚收到黎欢发来的短信,任凭她说的再怎么委婉还依旧是拒绝他。这么想着心里又是一冷:“你出去吧,酒不用倒了,我自己来。”   女侍者缓缓推了餐车出去,门刚刚关上,套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随手挂断,半分钟之后,电话又响。   他闭眼,停了会儿才接起来,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语气让他不舒服,连带着眉头皱了起来,半天也只是慢慢地回了一句:“我会看着办。”   打电话来的是他的父亲,章秋彦。两个人很久没有联系,即便上一次章衍重伤住院,也没见着他来看望。   章秋彦又嘱咐了些生意上的事情,然后才问:“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吧?”   “……嗯。”   “你母亲说刚刚打你手机没人接。”   章衍懒洋洋地抬眼,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摔坏了。”   “心里不痛快?”   “嗯。”他倒是承认的痛快。   章秋彦叹了口气:“傅家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   章衍冷笑:“我不急,可总有人急,我能说什么?我只能照做。”   他嘴角微微勾着,眼睛里一片寒凉,语气带了些许不满。坐在章秋彦旁边的人听了他的话,第一个动作就是要去拿手机,却被章秋彦按下去,他看向她,安抚的神情。   “你看着办吧,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注意身体。”他又嘱咐了两句才把电话掐断,抬眼看向立在窗边的人。   她的眼睛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瞬间的恍惚,章秋彦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很是亲昵的唤她:“章太太。”   被抱住的人微微向后侧了一下身子,像是有些抗拒他的拥抱,他也不介意。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这么多年,明明他们两个都已将近半百,他却依然把她看成他的小姑娘。   半天,身侧的人才问了一句:“小衍的伤好了么?”   章秋彦点头:“差不多了,他身体一向好,你不放心我们可以去看看他。”   她摇头:“好了就行,他看见我只会不开心,我知道,他怨我。”   章秋彦叹息一声,圈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他只是不懂。”   怀里的人苦笑:“他不懂,你懂么?”   “我懂,一直懂。”   …………   傅家这两天很热闹,不光是因为黎欢在家,还是因为来了一个讨喜的主儿,傅远哲。这孩子原先家宴的时候来过一次,他和黎欢关系还不错,隔了几天又跑了过来。   巧在这两日傅远殊也忙,他几乎没有时间顾及黎欢,既然傅远哲能当个活宝哄黎欢开心,让她不那么无聊,他也就随了他去。   六月的天气里,黎欢突然想吃梅子,那会儿家里几乎什么水果都有备着,唯独没有梅子。她的馋劲儿一上来,说是吃不到她哪里肯,傅远殊说回家让人给她买,她不乐意要耍小性子。当时傅远殊出了城,她在电话里和他闹,她一闹,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最终只得让傅远哲陪着她出去买。   他在电话里嘱咐,让她出门带两个人,她还满不在乎:“我又不是你,没有人认识我。”   这是句大实话,除却傅家相近的一些人,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最终只和傅远哲一起出门,开车的司机是小北。车子沿着清台街往外开,黎欢回新加坡这么久,就陪着傅远殊出去过一次,但是那时候她心里藏着事儿,一点都没在意沿路的风景。   这会儿倒是有些感慨:“这些年过去,到底还是变了。”   她原来记得街角有一家买嘟嘟糕的小店,可是这会儿看过去早已经变成了一家茶楼。   她记得她小时候贪嘴的厉害,每天放学的时候,司机把她从学校接回来,她总在街角下车去买四五块嘟嘟糕。   那样精巧的小糕点是烤过的粘米粉和椰丝做出来的,味道很甜,她每次都吃的把自己的牙齿粘起来,甚至因为吃这个导致她牙齿坏了两颗。自打她拔牙之后,傅远殊就不允许她吃那么多的甜食了,每天吃的糖果都是控制量的,他对她照顾的精细,像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吃多了牙齿会掉光光。”那时候的他就是这么吓唬她的,当时她不过八岁,而他才二十三。时间真快,一转眼……   说是出来买梅子,可是梅子买到之后她依旧还是不愿意回去。傅远哲自是知道自家七哥的脾气,黎欢在外面不能待太久,免得多生事端。   “欢姐,我们真该回去了。”他在后面小跑着推着购物车,黎欢就站在货物架上拿东西,她一样一样地挑,很是仔细,甚至连生产日期都要看清楚。   傅远哲被她弄得没脾气,过去拽了拽她的衣袖:“欢姐,你想要什么,告诉家里的人会有人帮你采购的,不用你亲自来。”   黎欢头都不回:“反正都出来了,再等一下好了,马上。”   她说着往一边的货架边上去找东西,半天没找到就去问导购员,最终在生活区翻到几张暖宝宝。   傅远哲跟在后面看她把几张暖宝宝放进购物车里,顿时瞠目结舌:“这东西能干啥?”   “保暖,”黎欢答,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傅远殊用得到,会缓解一些。”   “哦。”他抬手看腕表,顿了顿又催促,黎欢一边应一边往外走,前面是厨房用具区,黎欢从中间穿过去的时候,有超市工作人员正在补货。也是巧了,黎欢前脚刚刚过去,下一秒刀架就从上面掉了下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幸亏那些刀具都还没有开封,只是掉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黎欢这边刚刚站稳,傅远哲就扔下购物车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黎欢稳了稳心神,“只是东西掉下来了。”   那工作人员也是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将身子压得低,一种谦卑的姿态,黎欢看的心里不舒服,就和他说自己没事儿,然后去收银台结账。她是真的没事儿,倒是傅远哲冲着那人多看了几眼,最终错身走了过去。   可是等他们大包小包的拎上车,傅远哲才注意到自己钱包不见了,没办法,他只能下车去找。黎欢原来也要跟着去,他不同意,刚刚在刀具区出了那么点小事情,幸亏黎欢没事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铁定会被七哥扒一层皮下来的。   他下去找钱包,黎欢就和小北在地下车库等着,约莫等了半小时,傅远哲还是没有回来,这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地下车库的灯亮了,黎欢坐在车里等的心急。   司机小北从后视镜看她,隔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小姐,要不然我去看看?”   黎欢抬头看他,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她说着降下车窗往外面看,两个人又等了会儿,她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和小北商量着一起下车去看看。   章衍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黎欢正准备下车,她一手接电话,一手推车门。   “章衍,我现在有点事情,等下……”脖颈后面的冰凉触感,让她猛然住了口,耳边突然传来小北的一声痛呼,饶是她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方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有人轻声在她耳边呼气,说话时还带着笑意:“欢小姐,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什么人?”黎欢微微侧身想看他的脸,脖颈间一阵刺痛,耳边的人依旧笑:“别耍花样,弄伤了你就不好了。”   另一边章衍还在不停叫她的名字,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一声比一声急:“黎欢,怎么了?你说话啊!”   黎欢无法回答,身侧的人将她手中的手机夺去,手间一用力,手机咔嚓一声裂开来。   她顿时心乱如麻,她跟着傅远殊那么多年,虽然家里人都说出门要注意安全,可她还是完好无损长到如今,说到底,他把她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她哪里经受过什么危险,这会儿心里怕极了,总觉得好像再也回不去了一样。   接着她被人蒙住了眼睛,嘴巴缠了胶带推进了另外一辆车里,几个男人挤着上了车,她心里清楚反抗没有用,顺遂一些还能免些皮肉之苦。   车子在行驶,黑暗里一直有人在说话,五六个人的样子。为首的人似乎是在打电话,商定交易地点,他们似乎是被雇来的,地点都没商议好。黎欢没有听见小北和傅远哲的任何动静,估摸着他们应该只绑了她一个,可是这些人听起来完全没有耐性,几通电话之后开车人的耐性到达了极限:“整点药把她给老子弄晕了,麻烦。”   话音刚落,就有人在后面一阵摸索,半分钟后有人应:“老大,药上一次用完了。”   “那就用拳头,”黑暗里有人冷哼了一声,冷笑,“反正只是说要带人去,可没说是不是完好无损。”   “可是……这可是位美女,啧,”那人拿拳头在黎欢头上比了比,居然觉得有点惋惜,“要是这一下下去打坏了怎么办?”   “废话真他妈多,快动手!”   黎欢听得心惊,下意识往座位里缩,可是很快被人拽着头发揪出来,那人对着她骂骂咧咧。她手被绑着,嘴巴被塞着,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见,挣扎也挣扎不了。只觉得脑袋一阵巨痛,她连一声痛呼都做不到,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傅远殊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和苏皓说话,一杯茶还没喝完,徐子晏就从外面推门进来,缓了一下看向他。   他还喘着粗气,一路从外面跑进来,急的门都没敲一下。   傅远殊皱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去:“怎么了?乱成这样。”   徐子晏深吸一口气:“欢小姐,欢小姐出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脑子里再度出现了一个巨狗血的梗……嗯,你们是嫌弃狗血的吧?是吧是吧?_(:зゝ∠)_ 乖,用你灵巧的手指点个收藏给我看看╭(╯^╰)╮ ☆、失去   小北一脸血的被人从外面扶进来。   他来傅家时间不长,长这么大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当时那些人抓着他的头把他往墙上撞,四五个人压制他自己,半点都反抗不了。等迷迷糊糊转醒才发现黎欢已经被带走了。   他一进屋就开始掉眼泪,跪在那里站不起来,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   傅远殊扫了他一眼,停了好大一会儿才稳住呼吸,看向坐在那里同样一样惊惧的苏皓,一句话寒凉刺骨:“你最好祈祷事情与你无关。”   苏皓眉眼一耷拉:“怎么会和我有关系,我先前不过说笑,要是动真格的,我哪有这个胆子。”   没有人在回应他的话,狡辩也好,实情也罢,他这下算是彻底被软禁起来。苏二少爷被剥夺了自由,整日关在客房里不让他出去,他耍无赖都没人理他。   傅远殊让人去查了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那些人很明显提前做了准备,监控被做了手脚,黎欢的去向成了一片空白。   转眼间就过去了一天,这一天里没有丝毫消息,也没有人要他们送赎金谈条件,原想着绑架这事儿无非就是谋财,可是现如今再看,未必。   徐子晏发动了傅家的所有支系去找,傅家在新加坡的地位不可小觑,平时结下的仇怨算不得少,可是谁认识黎欢呢?   徐子晏在想,傅远殊也在想,可是想来想去依旧没有思绪。   ……   黎欢醒过来的时候,只知道四周黑漆漆的,当时应该是晚上,眼睛虽然被蒙着,可是却能感觉到四周空空荡荡的,似乎是一间空的房间或者仓库。   她被人扔在地上,水泥地面沁的她的脸冰凉,后脑勺一阵接着一阵的疼,似乎出了血。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坐直身子却发现怎么都办不到,手脚都被绑着,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不一会儿就有人发现她醒了,一只粗暴的手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扔到靠墙角的地方,然后扯开了她眼睛上的黑布。   居然真的是晚上,明晃晃的灯光从头顶散下来,她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刚刚躲了一下就被人勾住了下巴,面前的矮个子男人贱兮兮地拍了拍她的脸:“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黎欢嘴巴上还缠着胶带,她挣扎着抗拒他的触碰。   “哟,还是个硬脾气,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那人笑,一双眼睛无比奸诈,伸着手就往黎欢胸口摸。   后面立刻有人提醒:“哥,他们不是说要让她完好无损么?”   那矮个子男人呸了一声,骂:“妈的,我摸一下还不行啊。”   他说着抬头看向站在一边同样一脸色相的两个同伴:“你们两个过来给我按着她,老子爽了之后也让你们爽爽。”   那两个人咽了口唾沫,刚刚往前走两步,刚刚说话阻止的那人又开口:“哥,她可是傅家的人,得罪了傅家什么下场,你……”   “你他妈给我闭嘴,别像那个□□一样啰嗦,”他吼,两巴掌甩到那人脸上,然后转脸看向黎欢,虽然他对傅家是心有戚戚,但还是色向胆边生,一脸淫笑的凑了过去,“没听过一句话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黎欢被摁在地上,她穿的衣服被撕裂开来,碎片一样根本无法包裹她的身体。她挣扎,哭泣,手脚并用去努力抗拒,可是完全没有用,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傅远殊,他的脸,他的笑,他的声音,他温柔无比地叫她的名字。   欢欢,欢欢……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突然就像疯了一样拼命抗拒那些人的手,竭尽所能,仿佛想要嘶哑吼叫。男人们对她的挣扎并不在意,他们把那当作一种乐趣,他们的手肆无忌惮的在她的身上触碰,身体在她的腿上摩擦,试图一点一点的去攀登极乐。   最终黎欢的挣扎让他觉得不耐烦,哭泣的眼睛在眼前不停地晃动让他觉得心烦意乱,暴怒的兴奋交杂间,他扯住黎欢的头狠狠地撞向墙壁。   “嘭”的一声,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   一直到第二天,傅远殊才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的声音用变声设备处理过,张嘴就报了价钱,三千万。   傅远殊眼皮微抬,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只一句话:“我只要她完好无缺,钱一定有,但如果她伤了分毫……”   对方笑,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略显怪异:“傅先生就是傅先生,都这会儿了还不肯服个软。”   他随即说了交易地点和时间,傅远殊也没有再说话,他掐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徐子晏守在一边和他说:“位置差不多锁定了,在东郊一个废弃的液化厂。”   傅远殊没回他,他的眼睛看着远处,视线却没有落在任何一个点上,目光散开来,空的厉害。   徐子晏还记得他上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傅远殊的父亲去世那天,那时候傅远殊才不过十六岁,他跪在父亲病床前,眼睁睁看着父亲断了气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空洞,什么都没有。   “先生,瑶姨想见您。”   “……”隔了一会儿傅远殊才站起来,他单手摁着桌子往外走,当时瑶姨就站在门外面,眼睛哭的红肿,直到门开了,她看着傅远殊也是默然不语。   她年纪大了,一心想着黎欢能快快乐乐的,她才能放心。可是现在她连她现在到底怎样了都不知道,她整个人都乱了,昨晚上一整夜都没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来黎欢的母亲。   辜洁当时对她说,她要去一趟邮局,可是却再也没能回来。如今她的欢欢,是不是也要和她的母亲那样?她不敢想。   她转身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试图缓了情绪和傅远殊说话,科这时候她怎么忍都忍不住,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掉下来了。   “先生,我求您别让她遭罪。这么多年在外面,她其实比谁都苦。”   傅远殊缓缓点头,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声音微哑:“我会把她带回来。”   **   他说了他会好好护着她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半点都不舍得让她受伤害,可是如今,心里还是没着没落,因为他清晰无比的感觉到,事态的发展根本容不得他控制。   第二天交易的地点就在东郊,对方要求带的人不能多于两个,徐子晏便在暗里安排了人,明面上傅远殊只带了徐子晏一个人去。   傅远哲原来也要去,他先前被人一棍子敲晕,扔在了地下车库的角落里,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说到底是他没能护好黎欢,倘若他当时不想着下车找钱包,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他不是害怕傅远殊把他的皮剥下来,他是真的担心黎欢。   可是傅远殊没同意,他不能拿黎欢的命做赌注,他输不起。   从清台街到东郊光是车程都需要两个小时,傅远殊这几天晚上都睡不着。黎欢不在身边,他心里空的厉害,总觉得能够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话,好像她还在的那会儿,她窝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袖子和他说话,声音轻轻地,有点撒娇的意味。   可是当他下意识抱紧她,身边却再次空了,什么都没有。   徐子晏一边开车一边看他,犹犹豫豫没能说什么安慰的话。   傅远殊看起来很冷静,他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远处的天色已然阴了下来,雷雨到来前的预兆,几道闪电划过天际,撕开了天幕,伴随着轰隆的雷声,沉闷的像是砸在人的心上。   肩膀处的旧伤这会儿应该是最疼的时候,他却也只是白着一张脸,最终说了一句:“让人备好热水,欢欢回家要好好睡一觉。”   一句话,极尽体贴,仿佛未来的一切都有了感应。徐子晏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暗暗皱眉。   两个小时以后,车子抵达东郊,雨终于落了下来。傅远殊推开车门下来,打电话过去,十秒钟之后有人接通。   “我到了,钱也拿来了,你人呢?”   “很好,现在你可以和你的人到第三排最东边的那间仓库里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傅远殊挂了电话,扫了一眼四周,这一带已经被废弃,他朝着徐子晏使了个眼色,那边立刻有人去查情况。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之后,他往前走,不过半分钟,跟在后面的徐子晏收到一条消息,他一愣,眼睛转到还在往仓库那边去的傅远殊,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拉的长长的,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小心!”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开来,赤红色的火球在天空中炸裂,升起,而后降落。好像就一秒种,厚重的浓烟席卷而起,伴随着烧灼的气味,一点一点的往四肢百骸里钻。   什么都再也听不见,什么都再也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落在那一片火海里,因为那里有他的……欢欢。    ☆、似曾相识   三个月之后,墨尔本。   章衍将车泊到车库停好,推开车门的瞬间听见楼上传来咣当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摔了一地,动静不小,然后是很急的脚步声,来回穿梭。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随手锁了车,抬腿穿过院子往房子里面去,管家一早就听见他车的引擎声,便跑着过来开门。   “您回来了。”   章衍将手中的钥匙和外套扔给他,抬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他回来的急,一路超速回来他出了不少的汗,微微黏腻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立在门口抬眼看楼上,问:“今天吃药了么?”   管家自然知道他是在问谁,摇了摇头:“sheena小姐似乎身体不舒服,喝了没两口又吐了。”   章衍横了他一眼,突然发了火:“吐了也要让她喝,连个人都照顾不好,我要你们一群人什么用?”   他说着,就往楼上走,二楼拐角的地方设了一个单独的套房,里面的用度一应俱全。他推开门的时候,入眼是满目的狼藉,玻璃的碎片洒了一地,塞了天鹅绒的抱枕被撕开来,随意的扔在地上,里面的绒毛还有很多在空气里飘动。阳台边上的绿植被摔在地上,整个屋子像是被抢劫过一样,乱糟糟的。   但是他没有在意这些,他环顾屋子的四周,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口一滞,下意识转身看向门后,那人居然就站在门后面,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出的一小截手臂和侧脸上隐隐还带着血迹,手指紧紧攥着一片玻璃碎片,长长的睡裙将她从脖子到脚裹得结结实实。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注意到她在微微颤抖。   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眼睛里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章衍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发疼,他尝试靠近她,轻声叫她的名字:“sheena,是我,章衍。”   他试图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温声和她说话:“乖,把碎片给我,你流血了,我带你去处理伤口,乖。”   站立着的人,似乎渐渐放松了戒备,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玻璃碎片,却不知道是他突然靠的太近还是怎样,sheena受了惊,手中的碎片从他的手臂上划了过去,伤口不深,但是有些长,鲜血快速的流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管家下一步就要过来,章衍却微微抬手,然后他看向黎欢,依旧轻声哄:“乖,别害怕,来。”   他极尽可能的温柔对她,因为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能让人学会珍惜。   他应该庆幸自己比傅远殊更先一步找到她,并且把她带回澳洲休养。   只是她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黎欢并没有经历那场爆炸,但是她却在那场绑架里受了重伤,章衍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脑部受到重创,生命体征已经微弱。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好在上天终是眷顾他,黎欢活了下来,却忘记了一切。   她经常在梦里尖叫着醒过来,哭着在屋子里面大叫,那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一秒都不肯放过她。   但是这还不是最坏的事情,最坏的是黎欢的心理出了问题,她变得越来越敏感,乖戾,自残倾向严重。最初的两个月里,他曾经亲眼看见她拿刀子割自己,一刀子划下去,鲜血顺着光洁的小臂流下来,她却像是不知道疼。   医生说,她压力大,经受的事情给她的刺激让她无法承受,她找不到发泄口,只能通过伤害自己来纾解。   章衍专门为她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可是无论别人问她什么,她都一句话不说,呆呆地看着远处,眼神涣散。   而这三个月以来的心理治疗,让她稍微缓解了一些,她开始愿意开口和章衍说话,平时看起来除了沉默多一些,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她一旦做噩梦,整个人就像是失了控,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事情。即便如此,她还是对那天的事情绝口不提,章衍每次尝试性地问,她都会说,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可是就算她潜意识要忘记,却还是躲不了整夜整夜的噩梦。   不知道是不是鲜血的原因让她稍微安静下来,章衍成功拿走了她手里的碎片,凑过去缓缓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试图缓解她的情绪。   黎欢依旧还在发抖,她半天才伸手抓住他的衬衣,章衍垂眼,隔着睡衣都能感受到她浑身冰凉,像是一点生气都没有。   直到他把她安抚好了,才轻声喊她:“我们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这次她不再抗拒,表现的温顺许多,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带她下楼。   她蜷在沙发,不发一言,章衍坐在一边拿消毒棉给她处理伤口,酒精抹上去会很疼,但是她只是很轻微的颤了一下,一声不吭。   像是经受的多了,便习惯了疼痛一样。   章衍慢慢地帮她上药,又用纱布给她包扎好,他做的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至宝。   黎欢木然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伸手另外一只刚刚包扎好的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语气微显僵硬:“喂,你的伤口,也包一下吧。”   章衍微笑,抬头看她:“我的名字叫章衍。”   “章衍?”   “嗯。”   “中国人?”这句话在他耳里听着无比熟悉,早在他们相识之初,也是在墨尔本,是他开口问的这句话。   章衍停了停,拿一边的小剪子把多余的纱布剪掉,然后点头:“是的。”   “那……我的名字。”   “你叫sheena。”   “sheena?”   “嗯。”他点头,下意识抬手护住她的肩膀。   “那我有中文名字么?”她又问。   章衍一愣,手指在她肩侧顿住,停了一下才回答:“没有,你……”   他话还没说话,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就疯了一样响了起来,聒噪刺耳,黎欢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章衍眉头一皱,第一个动作就是拔了线。   不多时,管家从外面推门进来:“少爷,刚刚是您母亲打来的电话,您看您是不是接一下?”   章衍看都没看他,只是回头看向黎欢:“管家说你今天没喝药。”   蜷在沙发上的人点头,脸色微微有些抗拒:“不想喝,想吐。”   她近来胃口一直不好,吃点东西都会吐的死去活来。章衍一直当她是原来受了刺激,但是此时看着她苍白的脸,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去攥她的手,黎欢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章衍的脸已然铁青,他皱着眉头,盯着她半天不做声。   黎欢被他看的心里慌,呼吸都不自觉地重了起来,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害怕。   章衍很快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他努力让自己不绷那么紧,闭了闭眼睛才扯出一丝笑:“等下我带你出去吃饭,你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出去看看过。”   黎欢看他:“我不记得了,我以前也住在这里么?”   “……嗯,”他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半晌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似是一声苦笑,“你总是能让我看见最不堪的自己。”   黎欢不明所以然:“嗯?”   “没什么,我让人给你拿套衣服。”   “嗯,我……”她下意识要站起来,欲言又止。   章衍笑,似是猜出来她要说什么:“衣服会长一点,外面不算太暖和。”   她点头,她怕穿过短的衣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潜意识里对那个噩梦的恐惧。那感觉太真实,撕裂她衣服的手,近乎狰狞的笑声……   ……   晚上的时候,章衍带了她去吃饭,他开车带着她进入市区,那里是整个墨尔本最繁华的地方,黎欢本身没有什么食欲,她还是困倦多余任何感觉。   车子停在一家中餐馆门前的时候,她还昏昏欲睡,章衍侧过身子给她解开安全带,将她垂下去的发丝撩上去,轻声问:“要我抱你进去么?”   黎欢迷迷糊糊地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气氛的稍许暧昧,她只是摇头:“不用。”   下了车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家面馆,她微愣,站在门口像是突然动弹不了,直到章衍牵了她的手进去。   他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点了两份牛肉面,期间黎欢一直呆呆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或者屋内的陈设。   这一切都太熟悉,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那份面被服务生端上来,她盯着自己拿筷子的手看了半天,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喧闹的中餐厅里,好像只剩下她自己的声音:“你以前是不是也带我来过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今天一天都有课,包括晚上,晚上九点半下的课,赶回来码字,几乎是要累成狗。 PS:以后会努力保持日更,虽然事物繁多,但是我累点,你们开心就好。 再PS:其实我憋了很久想问了,问什么你们都不评论的?满意或不满意都没有(宝宝很……),好吧,我其实想说,如果有意见可以提,毕竟你们说了,我才会努力改正,才会写的更好些,就这样,么么哒。 ☆、残酷   墨尔本,私人医院。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黎欢抬头看着揽着她往前面走的章衍,一脸迷茫。   章衍垂眼看她,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你身体不太好。”   “可是他们说我是这里有问题,”她抬手覆上自己的左胸口,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然后她继续说,“我觉得我身体很好。”   “但是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这里是妇产科?”她看着上面的英文标识。   “是的,”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我怀孕了么?”她垂眼,然后抬头继续问。   章衍手间一顿,半天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孩子是谁的?”   “查一下你就知道了。”他说的模糊,黎欢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答案,只是感觉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很温柔,像是想要让她安心。   “你很喜欢吻我?”   她一本正经地问,章衍心里一颤,牵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他笑,然后回答:“因为我爱你。”   黎欢抬头盯着他,半晌,像是本能一样,缓缓抽离了自己的手指,她站定,抬头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你知道我不记得了。”   “但是你可以猜测。”   “唔,是……朋友?”她歪着脑袋问。   章衍愣了一下,故意挑眉问她:“朋友会对你说我爱你么?”   “可是……”她皱眉,声音笃定,“我们应该不是恋人。”   “……”   ——————————————————————————   新加坡,傅家。   刚刚入夜,院落里飘散着似有若无的中药味,瑶姨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咳嗽,一声连着一声。   她病了,自从黎欢不在了,她就一病不起。   徐子晏敲了门进去,瑶姨正靠在床边,目光浑浊的厉害,喘息粗重。   “瑶姨,先生来了。”   傅远殊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指尖夹了一根烟,烟还没有熄灭,长长的烟蒂扑扑簌簌的掉下来,似乎是站了很久了。   瑶姨微微侧了身子看他,等着他说话。   “已经找到她了。”他说,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老太太轻声的抽泣,他闭眼,将手中的烟扔出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早年间因为很多原因他碰过,但是后来戒掉了。而如今再抽,不过是因为会睡不着,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废弃的液化工厂爆炸之后,他去了现场,满目的狼藉,没有任何人体的碎片,但是靠墙壁的位置却有大量的血迹,化验鉴定那是黎欢的血。他心里清楚,一个人要受多重的伤,才会流那么多的血。   他也去医院查过,没有任何关于黎欢的线索。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可能还活着,而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徐子晏在他后面跟着他往前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洒下一片清辉。   傅远殊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他盯着前面花圃里的花,良久之后,从身上翻出了一根烟点燃。   徐子晏在身后轻声提醒:“您少抽点。”   傅远殊笑,那支烟在他的指间转动:“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了,有这些功夫不如去查一下,她为什么会被章衍带走。”   徐子晏无奈,努力将气氛缓下来,他摊手:“欢小姐不在,我要负责您的健康。”   傅远殊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凉。然后他抬脚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紧跟上去:“苏少爷今天又来闹了,他让您把苏沁小姐送回去。”   “我曾经和他说过什么?”他说,脚步依旧不停。   “您……您说,送不送苏小姐回去,要看他和您谁先找到欢小姐。”   “现在呢?”   “欢小姐在墨尔本。”   “嗯,是我们先找到的。”傅远殊回身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几乎残酷的笑。   “……”   徐子晏心口一滞,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傅远殊。   难道是这些年,他表现的太过温和,才会让人下意识忘记,这个人在他十六岁那年,依靠什么才做到今天的位置。   要论狠,谁能比得过?   等他回过神来,面前的男人已经走的远了,他去的方向是靠北的小别院,而如今,苏沁就被关在那里。   他快步跟上去的时候,傅远殊已经让人打开了房门,他走进去,门随即合上。   半分钟之后,女人几乎尖厉的哭泣和砸东西的声音响起来。   傅远殊一步一步地走近她,踢开脚边花瓶的碎片,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找到她了。”   站在一边的苏沁,不停地颤抖着往后退,直到退到角落里再也退不了一步,她开始拼命扒墙,漂亮的手指在墙壁上乱抓,指甲断裂,满手都是血。   傅远殊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冷淡地问:“你怕什么?”   苏沁整个人都在抖,她神智都有些不清醒,傅远殊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里两个多月,一个人,恐惧和后悔几乎要把她生生撕裂。   是她做的,是她找的人绑架黎欢,究其原因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明明想好要放弃的,可是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样听从了那个人的话。   为什么得到他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的陪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为什么黎欢可以那么幸福?为什么!   仿佛受到了什么指点一样,嫉妒和怨恨的情绪在不断地膨胀发酵,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缓缓地伸出了那只手,和魔鬼进行了一场协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哭泣着,用手捂住了眼睛。   傅远殊依旧面无表情地看她,走过去把她一把拉起来,他手间用了力,眼睛也是狠狠地盯着她,像是一头下一秒就会把她撕成碎片的狼。   苏沁被他盯得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半天哭着问了一句:“你就那么在乎她?”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你就那么在乎她!”她突然脱离了他的禁锢,依旧控诉。   “是不是苏皓?”他逼近了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沁愣了愣,突然抬腿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可她还没走到,就被傅远殊一把掐住了脖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温温和和的傅远殊仿佛只是一场假象。   他的手卡在她的脖子上,声音冷了下来:“是不是苏皓?”   苏沁摇头,试图挣扎着去抓身边的东西,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冷酷地仿佛她就是一具死尸。   她艰难地呼吸,直到傅远殊的手缓缓地松了下来,才开始剧烈的咳嗽。   “我会让人送你回去,但是,不要让我的耐性到达极限。”良久,他抛下这一句,开门离开。   门开了又合,苏沁跌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傅远殊出了门,顺手接过徐子晏递过来的帕子擦手,他擦的慢,抬眼看着不远处,过了会儿才和徐子晏说:“明天让苏皓来接人,告诉他,如果他不能在一个星期内从他妹妹的嘴里问出另外一个人是谁,苏家会在新加坡彻底消失,我没有耐心再跟他们耗着了。”   他说话时口气很淡,似乎整个苏家的生死存亡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捏死他们就像是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但是徐子晏听得整个人僵硬,抬手接傅远殊扔过来的帕子差点失手接了个空。   他努力缓了缓自己的紧张,才跟了上去:“先生,先前抓到的那几个绑架小姐的人,怎么处理?”   “警察局那边怎么说?”   “估计是20年以上的刑罚,当然,他们说要看您的意思。”   “除却为首的那个,其他的按照法律来吧。”   “是,那为首的那个……”   傅远殊眉头一皱,转身过来看他,语气冷了下来:“这种事情需要我教你么?还是要让我亲自动手。”   徐子晏下意识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低头:“……我明白了。”   傅远殊再没看他,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回身嘱咐了最后一句话:“我明天要去墨尔本,准备一下。”   “……是的,先生。” ☆、失而复得   黎欢在睡梦间被吵醒,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她睁眼,却发现是章衍。   “怎么了?”   “先穿衣服,”章衍神情严肃,拿起外套就往她身上套,“我们要离开这里。”   “现在?”黎欢搞不清楚状况,一只手刚刚套进袖子里,整个人就被章衍抱起来。   “到底怎么了?”她的手抵住他的胸口。   “来不及细说了,我们先出去,我在路上和你说。”他说着,抱着她就往外走。   黎欢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裹着宽大的衣服,她勉强探出头来:“是不是谁要来了?”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来,砰地一声,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抓住章衍衣服的手颤了颤。   “先生,他们在这里。”   “少爷,他们突然冲进来,我没拦住……”一边的管家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章衍的脚步猛然顿住,吃惊地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进房间里来。   怎么会那么快?不是说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么?消息有误?   “你要带她去哪儿?”   傅远殊难得穿了一身黑,更衬得整个人清俊挺拔,他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听见他的声音,黎欢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下意识抓紧章衍的衣服。   章衍很快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然后他抬眼看向傅远殊:“傅先生这样算是私闯民宅么?”   “我来带她回去。”   “谁?”   “黎欢。”   “但是这里没有黎欢。”   傅远殊皱眉,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章衍再度重复:“我说,这里没有叫黎欢的人。”   “……”傅远殊没有再说话,而是抬了一下手,几个男人迅速朝着章衍围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他护紧怀里的人。   “我说过,把她给我。”   “我也说过,这里没有叫做黎欢的人,你……”章衍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怀里的人放了下来。   黎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从宽大的外套里探出头来看,她看见一个男人,三十岁多岁的模样,眉眼清冷,正盯着自己看,他看的太细,像是要把她看到骨头里去。   “欢小姐!”旁边有人这么喊了一句,似乎是在叫她。   黎欢皱眉,看了看四周的状况,终于问了一句话。   “你是谁?”   傅远殊一愣,但只是一秒钟,便往前跨出几步,皱着眉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傅远殊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沉了下来,他看向站在一边的章衍:“怎么回事?”   后者冷笑:“你问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如果你当时能够护她周全,又怎么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我当时找到她的时候,她什么样子么?她快死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傅远殊,好像他们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我见过各种各样的黎欢,骄傲的、被宠坏的、痛苦的、哭泣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她,她就躺在那里,眼睛闭着,身体在一刻也不停地流血,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够了!”   “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他冷笑。   傅远殊闭眼,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吓到她了。”   章衍回头,此时的黎欢已经退到了窗子的边缘,她瑟缩着,身子微微发着抖,情绪看起来糟糕极了。   章衍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他刚刚都在胡说些什么,怎么一看到傅远殊情绪就容易失控?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往窗子那边去。   “sheena,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他试图和她解释,好让她的情绪放松下来,可是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她还在不断后退。   “对不起,别害怕。”章衍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黎欢在哭。   她的眼神很茫然无助,傅远殊远远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了一把刀。看看那一场噩梦,把他的小丫头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黎欢看着四周,入眼的几乎都是陌生人,清一色的男人,全部都盯着自己,好可怕。   她把手护在胸前,那是一个下意识地抗拒动作,然后她快速地打开浴室的门,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住。   章衍心下一惊,只听里面咣当一声有什么碎掉了,他快步走过去揪住已经吓呆了的管家:“我不是说过,不要让她的房间里出现任何可以让她伤害到自己的东西么?”   管家先生这会儿整个人都快懵掉了,半晌才抖着说了句:“我都按照您的吩咐收起来了。”   “那里面被摔碎的是什么?去拿钥匙!快点!”他一把松开管家的衣领,转身去撞浴室的门。   他撞了几下撞不开,回身瞪着傅远殊身后的所有人:“她有很严重的自虐倾向,你想让她死么!”   “……”   门是被傅远殊带的人从外面用大力撞开的,门开的那一瞬间,黎欢已经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了三道伤口,她的外套掉在了地上,白色的睡裙将她从脖子包裹到脚。浴缸里被放满了水,多的已经渐渐溢出来。   鲜血顺着她的小臂一滴一滴往下落,她原先光洁的小臂上此时早已经伤痕累累。   傅远殊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他慢慢地朝她走过去,就像章衍最开始对待黎欢那样,他慢慢地,用了十足的耐心。   “乖,别动,别再往下划了。”   他说着,下一秒的动作却十分迅速,仿佛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的手已经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而她手中玻璃的碎片,深深的切入他的掌心里,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黎欢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她挣扎着,盯着他流血的手嚎啕大哭,她说:“疼,会疼……很疼。”   傅远殊单手把她紧紧拥进怀里,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   “不疼的,欢欢,欢欢……我在这里,不哭。”   黎欢在那一刻就像是忘记了挣扎,即便她的记忆缺失,可是本能依旧存在,但是却不像她稍微抗拒章衍那样,她对这个男人的拥抱没有任何排斥。   他,好像才是她真正缺失的那部分。   等她终于哭的累了,在他怀里睡去,徐子晏找人给他们两个处理伤口,他都舍不得把她从怀里松开。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   黎欢再度醒过来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感觉有人正靠在她的床头,微微侧着身子看她。   微弱的光线从天际散出来,天还没有彻底亮,视线里的一切都稍显模糊。可是她却在昏暗里确定了坐在床边的人是谁。   不是章衍,是昨天那个男人。   “你……”她试图坐起来,手臂一阵刺痛,让她不由得嘶了一下,紧接着床头的暗灯被人打开来。   那人静静地看着她:“是不是伤口疼?”   黎欢点头,看向他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掌:“你的手……没事儿吧?”   傅远殊摇头:“没事。”   “那个……”   “傅远殊。”   “什么?”   “我的名字,傅远殊。”   “……噢”,她点了点头,停了停才说“我叫sheena。”   “不,你叫黎欢。你的名字,黎欢。”   “可是章衍说我没有中国名字。”她说,神色略显怀疑。   傅远殊也不介意,只是又问:“你相信他?”   她犹豫:“我不知道,但是,我……你……”   “你不相信我?”   她皱眉,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嘴里咕哝一声:“我应该相信你么?”   傅远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她下意识以为他是生气了,犹豫着要去拉他的衣服,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她靠在床头,神色拘谨,傅远殊转过头来看她:“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喑哑,整个人站在窗台的逆光里,黎欢看不清楚他的脸,脑子里却清晰无比的闪现出另外一个声音。   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她皱眉:“你以前也这么和我说过。”   没有疑问,只是笃定,傅远殊怔了一下,迅速地走过来看她,他的手摁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因为紧张而稍稍用了力。   “你记起来什么了?”   “没有,”她摇头,“我只是突然有那么一种感觉。”   然后她看了看傅远殊摁着她的手:“你弄疼我了。”   他撤回了手,半晌两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黎欢被他盯得不自在,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傅远殊在后面问:“你去哪里?”   她没回答,推了门就出去,却撞上刚刚走到门口的章衍,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黎欢心里一颤,下意识就要躲。   章衍伸到一半儿的手最终怏怏收回,他垂眼,吸了一口气,才和她说:“早。”   黎欢点了一下头,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却在下一秒被他叫住:“sheena……”   他犹豫着:“我昨天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黎欢想说没关系,可是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一句话就被刚刚从卧室里出来的人打断:“你没有下次机会了,我要带她走。”   章衍浑身一凛:“我不允许。”   傅远殊哪里会征求他的意见,他看了他一眼:“你搞错了,我没有要经过你允许的意思。”   “你!”   “够了!”黎欢瞪着他们两个,“我哪里都不去,我要自己呆着。”   …… 作者有话要说:  so,这是要开始抢夺大战的节奏?啧啧。 哦对了,提个醒,别把章衍看的那么简单,他虽然没有男主光环,但是!他还是个男二啊对不对?(坏笑) PS:周一到周五满课,包括晚上,晚上最早也要九点半才能下课,宝宝没有存稿,每天现码。所以,我想说的是,我周一到周五更新都会很晚,但是我会努力保持日更,宝宝们可以等到第二天再看,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在半夜更新(笑) 能让你喜欢,才是我最大的动力。就这样。 ☆、带你走   苏黎酒店,某VIP包厢。   当两只叉子再次同时出现在她盘子里的时候,黎欢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能安安静静吃饭了。她把刀叉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坐在她左右两边的两个男人:“能不能好好吃饭,把你们的菜都拿走。”   “你需要多吃点肉。”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之后,还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傅远殊默默在心里叹气,他什么时候要和那么一个小年轻争风吃醋了?两个人护在她两侧,中间空间留的小,黎欢难免觉得不舒服。他想着,就往回撤了撤自己的身子,继续吃饭。   察觉到他的动作,黎欢抬眼看了他一眼,她皱眉,突然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她站起来:“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   两位男士皆是点头,等她出了门,却同时放下手中的刀叉。   章衍扯过餐巾擦了擦嘴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傅远殊看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他的挑衅,依旧姿态优雅地切餐盘里的牛排,语气淡淡地:“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而且,我不需要经过你同意。”   “那你总要经过她同意吧?”   “我会尊重她,不过那是在大多时候。但在必要时,我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包括她。”   他说的无比确定,章衍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渐渐收紧:“你说的那是黎欢,不是她。你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黎欢了,不是么?”   傅远殊笑,云淡风轻:“章先生说什么玩笑,她是黎欢,永远都是。”   “你就那么笃定?”   “是。”   章衍冷笑:“你带不走她的,我保证。”   傅远殊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了停,随即端起一边的红酒朝他举了一下:“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   洗手间里,黎欢趴在马桶边上吐,她几乎把刚刚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直到这会儿,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却还是一阵一阵的干呕。   这感觉很难受,喉头紧缩带来的不适感,让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伸手擦了擦,勉强站起来到水池边漱口。   她最近反胃反的厉害,刚刚点的牛排连七分熟都不到,虽然鲜嫩,但明显不合胃口。   黎欢双手撑着水池边,盯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角挂着刚刚没能擦干净的泪痕。   她额角有两道疤,一深一浅,一个是最近才落下的,而另外一个似乎是时间更久一点。因为平时头发盖住了大半,也看不出来多吓人,可是现在撩起来,她用手一点一点去摸,试图想起点什么,却也依旧没用。   其实这些日子,她有努力想过以前的事情,可是每次想的头疼,还是只能隐约记得她在梦里梦到的场景。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意再想,直到傅远殊出现,她突然觉得如果能够记起过去,或许也并不糟糕。   毕竟大概没有什么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还要糟糕的事情了。   等她休息的够了,才回了包厢,她那会儿脸色还没有缓过来,章衍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也没当着傅远殊的面儿问她什么。   几个人草草吃了饭,黎欢就回去休息了,她近来胃口不好还嗜睡,晚上很早就睡了,但是第二天如果没有管家去喊她起床,她可以睡一整天。   傅远殊一直在给她联系医生,但是这种情况谁都说不好,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可能几个月,可能一年,也可能永远都记得起来。   他表现得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因为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也会觉得,她忘了也是好的。那样的话他们还可以好好的在一起,那个秘密也就永远只能是个秘密。   而关于章衍,他如今对他而言,早已不是阻碍,因为黎欢早已经完完全全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要真的带她走,谁都拦不住。   **   章衍的父亲来墨尔本那天,是傅远殊给苏皓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   傅远殊在那天早上接到了苏皓打来的电话,他说了一个名字,并以身家为赌咒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时徐子晏就守在一边,他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傅远殊,等他都挂了电话,他还有些不能回神。   “先生,这……不应该啊。”   傅远殊站在桌子边看他:“没有什么不可能,去准备,我们下午就回去。这里不能待得太久,家里那群苍蝇嗅到味道会来凑热闹的。”   徐子晏点头,转身就要着手准备,门都拉开了才想起来问:“小姐也会和我们一同回去么?”   傅远殊难得挑了眉看他,眼睛里带了笑意:“你说呢?”   “是,我马上去办。”   “嗯。”他看着他出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眼睛里的笑意却一点一点的散开,嘴角微微抿了起来。   **   傅远殊带走黎欢的时候,章衍刚巧去了机场,章秋彦来了,他赶着去接机,怎么都没有想到,傅远殊会在这时候把黎欢带走了。   他带着人闯进二楼的时候,黎欢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他伸手过来要把她抱起来,她才受惊一样的看他:“做什么?”   “带你走。”他说着,接过徐子晏递过来的外套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黎欢有点懵,被他揽着肩膀往前走,一直到下了楼,才回过神来一样:“去哪里?”   “新加坡。”   “可是我还没有跟章衍说,我也没有唔……”她下意识要争辩,不防他突然探身过来吻住她,只是维持了两三秒的样子,黎欢却感觉全身像是过了电,她伸手捂住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傅远殊轻笑一声:“你不需要和任何人说,只需要跟我走。”他说着,改为牵着她的手,章衍的管家被人拦着不让往前多走一步,年迈的老先生一遍又一遍的在那里说:“先生,您不能带走sheena小姐,您不能。”   没有人理会他,就连黎欢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着了魔,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听话的跟着他上了车。   直到坐在车上的时候,他的手还一直牢牢攥着她的手腕,他握的紧,黎欢吃痛,却又挣扎不开,憋了自己脸色通红,半天扔出来一句:“你真是野蛮,霸道!”   他听了只是笑,嘴角微微上扬,明明是骂他的话,他却看起来享受居多。   黎欢气极,根本想不出什么话来骂他,憋得整个人都不舒服,坐在前排的那个姓徐的类似管家的人还在笑,让她觉得更加窘迫,一直往车窗那边撤。就像是耍小性子的姑娘,傅远殊不说话,只是勾着嘴角笑,她的手还在他手心里,温温热热,证明她是真实存在的。   “你能不能别那么用力,我又不会跑。”半天她嘟囔。   傅远殊笑:“你怎么不会跑,你可是一直都要跑。”   “是吗?”她看他,除却残有的那些莫名的熟悉感,她明明还能感觉自己潜意识里对这个人有依赖,怎么会想着要跑。   可是想归想,她怎么会说出口:“那你以前对我一定很不好,要不然我怎么会跑。”   傅远殊一愣,却是在前面开车的两个人笑出了声,徐子晏咳了一声往车窗外面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傅远殊看起来很无奈,依旧哄她:“那我以后对你好点?”   黎欢看了他一眼,稍稍敛了眼里的惊讶,最终含糊不清地冒了一个单音节:“嗯……”   …… 作者有话要说:  唔,看起来还不算太晚QAQ,撸完啦,我去洗漱,乃们晚安么么哒。 ☆、过去   黎欢晕机了,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她趴在洗手间里吐了个天昏地暗,整个人几乎瘫软地站不起来。最终还是傅远殊觉得不对劲让乘务人员开了门,她那会儿就趴在那里,脸色惨白,看起来像个小可怜,看见他过来抱她也懒得挣扎了,半天靠着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我晕机。”   傅远殊无奈,伸手将她微微汗湿的头发撩上去,然后和乘务人员要了一杯温开水喂她喝了半杯,黎欢裹在毯子靠在座位上休息,她不想裹,因为空间不够大,她觉得已经很闷了,但是偏偏身体一阵一阵发寒,睡也睡不着,只觉得什么东西压着胸口她喘不过来气。   她在那里自顾自地折腾,怎样坐着都不舒服,傅远殊从前面的椅背后面抽了本书出来,他漫不经心地翻,眼睛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动来动去像只小虫子。其实黎欢失忆之后脾气没变多少,只是她把原来对待别人的方式也拿来对他了,而且,越来越孩子气,像是十六岁以前的样子。   他想着,刚要把手中的书塞回去,哄她睡会儿,她就突然趴了过来,明明整个人都快裹着一只蚕蛹,却还是伸手去敲机舱窗户,表情微微失望:“为什么不能打开透气呢,憋死了。”   她抱怨,或许是真的憋得厉害,整个人透出来一种不情愿。   傅远殊拉过她撑在窗子上的手攥在手心里,她一怔还不及反应就被他整个带着入了怀,她整个人趴在他胸口处,不怎么舒服,却下意识不敢动。   傅远殊垂眼看她,她的表情不太自然,他也不说话,将她圈在怀里之后,就继续看书。   黎欢觉得自己快要窘死了,头等舱里人不多,但是刚刚好有一对外国的情侣坐在过道的另一边,两个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半分钟还不到两个人就已经吻在了一起。   她盯着人看了半晌,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她这会儿整个人被禁锢,傅远殊看起来看书看的很认真,她也不敢有大幅度的移动,只能慢慢蹭着给自己找最舒服的位置,直到她终于满意了,才大着胆子睡去了。   看她闭了眼睛,呼吸逐渐均匀了,傅远殊才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   **   墨尔本。   管家过来敲门的时候,章秋彦就站在窗台边上修剪先前章衍为了哄黎欢而买回来的花草。   他穿了一件灰褐色的线衫,年纪逾近五十岁的男人成熟稳重,他戴了金丝边框的眼镜,眉眼清俊,书卷气居多。若是只看打扮,就像是一个教书的老师。   管家推了门进来,他听见动静也没回头,直到一剪刀把枝杈剪了去,才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擦手,一边擦一边指着他刚刚修剪完毕的花:“这东西都需要细心伺候着,阿衍也没那个功夫,怎么在家里放了这个?”   他说着,又把毛巾递回去,管家叹气,实话实说:“不是少爷要养的,他是担心sheena小姐无聊,特地挑了几个花草让人送来的。”   章秋彦挑眉,镜片之后的眼神微微染了笑意:“sheena?他中意人家姑娘了?也不带过来让我瞧瞧。”   老管家面露难色:“sheena小姐今天被人接走了,就是少爷去接您那会儿。”   “谁?”   “傅家的人。”   “傅远殊?”   老管家皱眉,细细的想:“那倒是不知道,我认不清,也就早年见过傅家先生一面,不过倒是那个姓徐的先生眼熟的很。”   “那应该是徐子晏,”章秋彦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去拿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阿衍呢?”   “少爷在房间里打电话,估计这两天要去新加坡。”   章秋彦不说话了,一杯水在手里稍微紧了紧,然后他把茶杯放下去,力度不算大,但还是一声脆响,老管家心尖一颤,下意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了,刚刚要解释,章秋彦就已经推门出去了。   章衍不是这两天就要去新加坡,他是现在就要走,飞机票都已经订好了,却被章秋彦堵在半路上。   “你应该再等一段时间的,现在不是时候,你去做什么?就只是为了那个叫做sheena的女孩子?”   章衍冷笑,将手里的外套狠狠甩在沙发上,抬手扯开自己的领带:“要不是你说早上的会议有多重要,我就不会赶着去机场,她也不会被带走。”   他现在几乎快被愤怒冲昏了头,他一心想要留在身边的人又离开了。说到底,像个笑话。   而如今他的父亲大人,又要拿那些堂而皇之的理由来说教。   “那你觉得到底是你母亲的感受重要还是那个sheena重要?”   看吧,他的父亲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章衍皱眉,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他觉得恍惚,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是什么时候?十岁?还是十二岁?他不记得了,只是依稀记得父亲总是会说这句话:到底是你母亲的感受重要还是你画画,弹琴,或者玩耍更重要?   他呆坐半天,最后却是痴痴地笑了起来,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笑的再也笑不出声音,只能保持一个微笑的几乎凝固的表情,然后他问:“你们什么时候……放我自由?”   章秋彦皱眉,因为难以置信导致他的表情都微微裂开一样:“你说什么?”   章衍看他,停了两秒,十分冷淡地再度开口:“我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过……”   “——啪”他话都没说完,一个巴掌就结结实实落了下来,打得他的脸都发了麻,章秋彦气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章衍笑,手指抿了一下自己开裂出血的嘴角,然后用舌头轻轻抵了一下,越发的不在意了:“我当然知道。”   看着他嘴角出了血,章秋彦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但是他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停了一会儿才说:“你真的喜欢那个姑娘?”   章衍抬头看他,点头。   “她是不是和傅远殊有什么瓜葛?我听管家说,是他要带她走的。”   “她算是他一手带大的。”   章秋彦皱眉,下意识一样坐直了身体:“带大的?你是说……”他猛然顿住不说了,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章衍没注意他表情的变化,他只听见他的后一句话:“我们大概能够找到证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就要变成明天的更新啦,赶在十二点前真不容易,今天稍微短小了些,明天补回来,滚去睡啦,明早有课,晚安。 PS:所谓证据……咳咳,这是个秘密。 ☆、钟情   车子开进清台街的时候,黎欢还在扒着窗子往外看,她一脸不放心,努力分辨着两边商业街道的路标,勉力让自己记住一些。   傅远殊察觉她的动作,也只是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害怕我会卖了你?”   黎欢看他,讪讪地收回扒在玻璃上的手,悄悄撇嘴,冒出一句:“难说。”   傅远殊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睡着时比较可爱。”   黎欢瞪他,脸都快皱成小包子:“还有多久?”   “五分钟,”他说,然后停了停又补了一句,“你待会儿自己注意点,可能会有人比较激动。”   “……什么意思?”   “等下,你就知道了。”   “……”   事实证明,黎欢确实应该当心点,这话不是针对傅远殊,而是傅远哲。   她前脚刚刚进门,就立刻被人扑了满怀,那是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男孩子。   “欢姐,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呜呜呜……”   “额,你……”黎欢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最终只能向傅远殊求救。   傅远哲抱着黎欢大有宣泄情绪的架势,傅远殊从一边过去,走到跟前刚刚扫了他一眼,某人就收回了手,双脚并拢站的无比乖巧:“七哥。”   傅远殊垂眼看他:“她刚刚回来,需要休息。”   “……是。”傅远哲默默地往一边蹭,看着傅远殊带着黎欢往主楼那边走。   黎欢有点发懵,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对她很熟悉,包括刚刚那个男孩子,还有……   一个看起来很是温柔可亲的老太太。   瑶姨那会儿就站在长廊的另一头看她,见着傅远殊领着她的欢欢到了身前,嘴唇抖了抖,半天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回来了就好。”   黎欢看了看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准确来说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每一个人都好像有那么点熟悉。   好像,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她原本就属于这里。   她迟疑:“您是……”   瑶姨的眼睛闪了闪,虽然一早就被通知黎欢现在的状况,可她还是觉得心口发疼,她笑:“你可以叫我瑶姨。”   “你是她养大的。”一边的傅远殊突然出声。   黎欢一愣,再度看了看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瑶姨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别急:“你先去休息吧,好好歇着,以后会记起来的,不急。”   黎欢点头,刚刚抬脚要走,瑶姨就在后面说话,却是在叫傅远殊:“先生,您能留一下么?”   傅远殊停下脚步看她,然后叫了徐子晏带着黎欢上楼休息。   两个人站在长廊下面看着黎欢上了楼,瑶姨顺着红木的柱子坐下去,语气欣慰:“她除了忘记了过去,其实还是没怎么变。”   傅远殊点头:“脾气还跟以前一样,古灵精怪。”   他说着,眼神都带了宠溺。瑶姨看他,突然开口:“去找个医生给她看看。”   “嗯。”   “不是说她失忆,那个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   傅远殊一怔:“嗯?”   瑶姨站起来给他弄衣领:“让医生去瞧瞧,我刚刚看她的身子怎么也得有四个月,先生平时那么心细的人,怎么就没看出来?”   “……”傅远殊当即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快要裂开的嘴巴,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去。”   他站在楼下叫徐子晏,一声连着一声,瑶姨笑着让他别慌,一向从容稳重的傅远殊这会儿竟是有些手心冒汗。   徐子晏带着一直住在前院的老中医来的时候,黎欢还躺在床上要睡觉,明明两个人都应该倒不过时差来,但是傅远殊看起来比她精神了很多。他就坐在床边看她,黎欢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她睡不着,却依旧闭着眼睛。   家医已经在傅家呆了很多年,平时都是给傅远殊备药开药方,今天头一次要给黎欢把脉,他年纪也大了,走路都发颤。徐子晏心里也是欣喜,在前面领路时步伐迈的快了些,家医跟不上,就在后面摆手叫他:“别慌,你们这些年轻人,遇到点事儿就慌,我腿脚不行,跟不上。”   年纪大的人都带着一副说教的语气,家医平时在傅家受的敬重也多,徐子晏回头看他,也不好催,只是说:“先生那边等着呢。”   两个人快要到的时候,黎欢差点就要睡着了,她正忽略了傅远殊的目光昏昏欲睡,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是徐子晏的声音。   “先生,家医来了。”   老先生推门进来,对着傅远殊微微行了礼才走到床边看黎欢:“小姐,麻烦把手给我。”   黎欢睁眼,默默地看了会儿眼前的人才把手伸了出去,约莫两分钟之后,老先生收手:“确实是将近四个月,胎气有些不太稳,我回去开点安胎的方子。只是中医的法子能了解的不太深,先生要知道更确切的,还是带着小姐去医院一趟。”   傅远殊点头,让他们下去做事情。   黎欢撑着身子坐起来:“我不去医院,已经去过了不想再去。”   傅远殊一愣,坐过来看她:“你查过了?”   “嗯,”黎欢点头,“章衍带我去的。”   “你早知道你怀孕了?”   “嗯。”她刚刚要点头,就被傅远殊抓住了手腕,他眉头皱了起来,她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在飞机上说自己是晕机?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大意对宝宝不好?平时做事也不小心。”他说着,眼睛落到她手腕上的伤疤上。   黎欢看他,忽然心间一动,问:“孩子,是你的?”   傅远殊失笑:“当然。”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话,黎欢当即就要从床上下来,转身就要出门。傅远殊笑,从身后圈住她,拦着不让她动。   “你去干什么?”   “我要走!”她咬牙,气的牙根都痒了。   他把她整个人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凑近了低声问:“为什么生气了?”   她气极,仿佛有着满腹委屈,这会儿却说不出什么,半天憋了两个字:“你坏!”   分明是要指控,语气却是娇嗔多一些。傅远殊抿了嘴笑,依旧哄她:“是,我坏。”   “明明就是!你说孩子是你的,可是为什么这三个月你都没有出现过?我不记得了,你难道也忘了?虽然……”她顿了顿,想想用什么词来指控,“虽然我可能以前很爱你,但是既然有了孩子,就证明你也爱我,除非……”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后闭了嘴巴不说了。傅远殊看她,挑了眉:“除非什么?”   她看他,嘟了嘴巴豁出去一样开口:“除非你用强!”   她说完,连同耳根都开始烫起来。傅远殊终于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傻瓜。”   他语气宠溺的几乎要让她整个人都陷进去,但是她依旧挣扎,一本正经地瞪着他:“我在说真话,傅远殊,我不记得了。除了那个很可怕的梦,还有这个孩子,关于过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唔……”   她话都没说完,他的吻就压了下来,黎欢下意识要推他,却被他搂住了腰往身前带,他搂的紧,两个人瞬间无比贴近,他吻得专注而认真。她看着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很多未知的画面,全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大概,这就是命。即便她忘记了一切,但是爱他的本能依旧在,停了停,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他松开,长时间的大脑缺氧,让她全身软的几乎站不住,头晕眼花地控诉:“坏人!”   “下次骂我的话可以再多学一个词。”某人淡定极了。   “你……”她哑口,哼了一声转身去床边坐着不理他,傅远殊笑,走过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好了。”   黎欢瞪他,他也只是笑,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凑近了在她耳边说:“你不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黎欢抬头。   他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还有我,无论你失去了什么,我一直都在。”   “……”   **   如果说第四个月宝宝还不太明显的话,第五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黎欢的孕吐反应一直很厉害,家医说这种反应一般只会持续到第三个月末,这很明显对她并不适用。   她近来脾气越来越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发脾气,吃的也少,身子不小,但依旧瘦的厉害。这孩子折腾她,傅远殊知道,所有家里的人都顺着她,想去哪里,想吃什么,每一样都备着。   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失眠,或者做噩梦。   一夜又一夜,偶尔腿还会抽筋。傅远殊向来浅眠,她一声轻微嘤咛他就会醒过来。那时候,都是他给她捏腿,一点一点的,力道拿捏的刚好,直到疼痛缓解,他才会哄她睡觉。   黎欢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执着于自己的过去,她缠着傅远殊给她讲,但是那会儿他忙,除却平时亲自照顾她的时间,他是真的没功夫陪她回忆过去。她就一个人穿过长廊去找瑶姨。   她还像以前那样叫她婆婆,两个人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将近十月的新加坡,暖阳温柔。   她不记得过往,听瑶姨说从前,就像是在听一场故事,她自己好像从来不是那故事的主角。   那个骄傲的美丽的女孩子,似乎也不是她自己。   “然后我就回到这里来了?”她问,阳光穿过树荫一点一点洒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暖黄。   瑶姨点头,将手中的茶水递过去,微微叹息:“其实你不在那会儿,先生过得也不好。”   “我出国还是我失忆?”   “都有,”瑶姨指了远处的那一大片花圃,“你还记得那些花儿么?”   黎欢回头看了看,花圃里的芬德拉其实已经谢了,偶有的一两支也已经有干枯的趋势。   她摇头,只听瑶姨说:“这些花开不了那么长时间,原来先生一直细心养着,花期还是短。你不在那会儿,我经常看见他站在花圃前面发呆,里面的花明明都干枯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但是后来听远哲少爷偶然说过一次,我就知道了。”   “他说先生在看你。”   “我?”黎欢一愣,不明所以,瑶姨点头:“对,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芬德拉的花语,”瑶姨撑着椅子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只对你一人钟情。”   “……”   只对你一人钟情,哪怕这钟情只是淡淡的,却也绵长无比,它渐趋缓慢,却深刻。甚至比奔腾急流般的烈爱更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我会说我今天一天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间全部在码字么…… 晚上要去上课,上完课还要写明天早上要交的新闻作业,我想静静。(╥╯^╰╥) ☆、孕检   黎欢失眠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原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如今坐在身侧的人对她念念不忘。   房间里点了安神促进睡眠的香,床头只亮了一盏暗灯,傅远殊就着灯光翻看手里的书。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黎欢发现这个男人很喜欢看书,而且不是那些枯燥无聊的生意经,而是一些国外的著作,大多未经翻译。他看的安静,翻书的动作也不大,灯光将他的脸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在光亮下,一半在黑暗里。   黎欢睡不着,想要翻身,结果刚刚稍有动作,他的手就轻轻附了上来,拍她睡觉。   “我睡不着。”她嘤咛,带着撒娇的意味。   傅远殊扫了一眼手中书的页码,把书合上放在一边,拉过被子躺下去亲吻她的额头:“怎么了?”   “不知道。”   “是我翻书的动静吵到你了?”   “没有,”她闷声回答,然后抬眼看他:“你好像很喜欢看书?”   傅远殊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黎欢在他的手心里蹭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在墨尔本那次,如果你没有带那么多的人,我一定会以为你是个大学老师。”   傅远殊沉吟:“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知道,瑶姨今天和我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嗯。”   “我在想啊,为什么当时,你要留下我呢?这十几年了,我不乖,不听话,感觉起来还很……唔……”她想不出什么语言去形容过去的自己。   这感觉很奇妙,你要用语言去形容过去的那个自己,仿佛过去和现在的自己是分裂的个体,可你偏偏找不到适当的语言。   她想了一会儿,但是依旧想不出来,傅远殊的一只手在她身上拍了拍,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我小时候想过要做个老师。”   “诶?”   “很小的时候了。”   “那……为什么没有做?”   “唔,大概觉得孩子太多有点没耐心吧。”他随口答。   黎欢皱眉,小声地咕哝:“这算什么理由。”   傅远殊失笑,伸手给她掖了被角让她睡觉,看着她乖乖闭上眼睛,眼睛里的笑意才一点点消失。   其实,不是因为对孩子没耐心,他喜欢孩子,非常喜欢,如果他没有生在傅家,或许真的会成为一个老师,就像父亲那样。   只可惜,他被冠上了一个自己都不喜欢的姓氏,此生只怕无望。   **   第二天,黎欢起得晚了,傅远殊早早出门谈生意,她被瑶姨叫醒,催着她去医院做孕检。   “医生嘱咐过了,你身子弱,得好好养着,按时去做检查。”瑶姨一边帮她整理被子,一边絮絮叨叨地念。   黎欢点头应了,蹭过去搂她的腰,明明身子都显得那么大了,还是一副撒娇小孩子的模样。   “婆婆,我饿了。”她笑,歪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瑶姨回身捏了捏她的脸:“早餐在楼下小厅里,等下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   黎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嗯。”   瑶姨收拾完东西就下去了,倒是黎欢在上面磨蹭了好一会儿,她站在窗台边上往外面看,二楼并不高,但是这一片地方就只有这一栋老楼,建的时候经过精细的设计,所以比一边的楼要高出一些,一眼看过去,所有的东西都在眼皮子下面。   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这应该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可是现在,即便过了一个多月,她还是陌生的厉害。   平时走动的地方不过那么几个,傅远殊的书房,楼下的小厅,花房,还有后院的泳池。其他的,没有人带着她去,她就不去走动。   人会对陌生的环境产生抵触心理,傅远殊这么和她解释,当时她正在楼下和一群小孩子逗一只萨摩耶。   那是一只刚刚一岁的萨摩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这个摸摸,那个捏捏,她也不例外,完全没注意坐在一边的傅远殊说了什么,只顾着伸手去摸那只萨摩耶,谁知小家伙被逗得炸毛,张嘴尖吠一声,黎欢险些被咬了手,往一边退的时候要不是傅远殊眼疾手快伸手搂住她,她一准得摔一跤。   “怎么这么不当心?”他似乎是生气了,说话稍微重了点。   黎欢也不介意,依旧笑嘻嘻地:“就是好玩嘛。”   “好玩?”她的回答让他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最终让人把那只萨摩耶牵到她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才看她,“你以前可是最讨厌狗的。”   “是吗?”黎欢看他,一脸的不相信。   一边的徐子晏适时插话进来:“您原来被咬过一次。”   黎欢更奇怪:“什么时候?”   “高中的时候,”傅远殊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当时可是哭惨了,从那以后就不喜欢狗了。”   黎欢嘟嘴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傅远殊点头,然后继续道:“所以你养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兴致盎然,奈何某先生却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   “下次再告诉你。”   “下次?什么时候?”   “看心情。”他挑眉,逗她的意图明显。   ……黎欢收回在窗沿上敲动的手,轻声嘟囔一声,等他回来了,一定要问清楚,自己到底养了什么。   **   黎欢去的是一家私人医院,里面能够看到的大都是市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徐子晏一早就预约好了医生,黎欢过去的时候,女医生已经等了许久。   “请坐,要喝点什么吗?”似乎是经常和她们这类人打交道,女医生看起来相当熟稔。   黎欢摇头,转身坐在检查室的沙发上,瑶姨明明就守在门外,可是她依旧还是抵触医院,因此有点坐立不安。   “别紧张,就只是一些常规检查。”女医生笑了笑,转身走到一边去倒了杯茶递给黎欢。她很瘦,宽大的医师袍像是挂在她身上,化了很淡的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黎欢越发觉得不舒服。   她有一双近乎阴鸷的眼睛。   黎欢下意识双手交叠,做了一次深呼吸来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接过了那杯茶。   “原来做过检查么?”   黎欢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孩子三个月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一直都是中医养着。”   女医生点头,手指飞快地在单子上写东西:“既然是第一次,那就稍微麻烦一点,先查血,吃早餐了么?”   “不能吃么?”   “吃了就不能查血了,唔,让我看看……”她皱眉,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会儿,黎欢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只得等着,杯中的茶水似乎是一种果茶,酸酸甜甜,很合胃口。   她停了停:“这是什么茶?”   女医生停下来看她:“就是很普通的果茶,可以有效抑制孕吐,你……不会到现在还有这种反应吧?”   黎欢微窘,最终点头。   “那他长大可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小家伙。”女医生打趣,眼睛仿佛都有了温柔的弧度,黎欢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   ……   “……宝宝目前还不错,但是你前三个月应该有吃一些孕妇禁忌的药物,他发育的不如一些同月的宝宝,回去要好好养着,观察一下胎动,如果发现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各项检查完了之后,女医生送黎欢出去,一直守在外面的瑶姨迎了上来,双方简单地打了招呼,黎欢和医生说了再见,就和瑶姨一起往外面走。   “医生怎么说?”   “她说宝宝很健康。”   “他将来一定是个帅小伙。”瑶姨笑。   黎欢看了看她,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个帅小伙,不是个小美女?”   她一句话问住了瑶姨,老太太一手揽着她,一手开车门,顿时哭笑不得。黎欢可算抓住了把柄,蹭着她撒娇:“婆婆你原来也重男轻女。”   “我没有。”瑶姨摊手,笑盈盈的看她,两个人打开了车门却不上车,惹得司机小北连连催促。   “好啦,我们上车……”她话还没说话,忽然一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在叫她,她回过头去看,愣了几秒之后才微微皱了眉头,语气冷下去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忙里偷闲,码了好几天才凑够一章的宝宝默默地看乃们。 最近忙成狗,新闻专业的宝宝一大波作业来袭,还有一个采访和视频剪辑要做……多希望自己多几只手啊~~~~(╥╯^╰╥) ☆、旧人   “我想和你谈谈。”章衍停了停,朝她走过来。多日不见,他瘦了很多,此时脸色稍显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完全不是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样子。   她看着他,想起来墨尔本的三个月,只觉得荒唐,于是她后退,神色偏生出来几分防备:“说什么?”   或许是她的抗拒太过明显,章衍轻轻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瑶姨已然打开了车门,单手领着黎欢上车:“出来的久了,先生会担心。”   黎欢轻声“嗯”了一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章衍,他站在她不远处,没有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心里一颤,其实并不是心如硬石,章衍的心意她不傻,可是偏偏无法给任何回应,她给不了,就不能给他留有念想。   思及此,她便不再犹豫,转身上了车。   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刚赶上厨娘准备好了午餐,那时候傅远殊还没有回来,她平白没了胃口,早早上了楼休息。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她睁开眼睛,默默地盯着头顶上方安静地看了许久,直到一双手慢慢地覆了上来,她心里一颤,几乎下意识就要躲,却在下一秒反应过来那人是谁。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一边顺着他的手坐起来,一边问。   黑暗里的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握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黎欢抿唇,隔了好一会儿才在黑暗里摸索着去抱他。   外面似乎降了温,而他回来不久,身上还染了外面稍许寒气,身上柔软的布料凉凉的,黎欢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地开口:“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涉险了。”   “恩……”   黑暗里传来他微微起伏的呼吸声,微微不稳:“其实我那时候……很害怕。”   “恩……”   “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他轻笑,语气里满是佯装出的轻松,“我甚至想,如果你真不在了,我就去陪你。”   黎欢鼻尖一酸,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怎么都说不出抱怨的话,终是笑骂了一句:“傻子。”   他的手轻轻地划过她的脸,自从她回来之后,他一直对黎欢遇险的事情绝口不提,那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彼此的心里,明明都知道改变不了已然发生的事情。可是他也明白,他的缄默,让黎欢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需要保证,而他,必须给。   “欢欢……”   “嗯?”   “我们……结婚吧。”   黎欢心尖一颤,一时不知道该作何种反应,她在黑暗里微微张着嘴巴,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虽然不知为什么流泪,可是她却知道她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死了又活,离开又回来……   **   婚期定在了十二月,瑶姨在第二天就开始忙着请人来定制婚纱,定制请柬,拟定宴请名单。虽然是婚礼,但是按照傅远殊的意思,请的人还是不多,基本都是傅家的人,生意往来上的朋友很少。   黎欢有两件事觉得不太开心,第一件事是因为她显了怀的原因,总觉得自己穿婚纱不够漂亮。第二件事是因为……她没有长辈,要结婚了,也没有母亲在身边。   这是她回来之后几乎没有提过的话题,这是她的家,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以往她对母亲或许还有些许记忆,但是如今,全部都被尘封掩埋,她不记得了,包括长相,包括思念。   可是就在瑶姨扯着婚纱往她身上试的时候,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垂眼给她调整的瑶姨,突然就问了句:“婆婆,你见过我妈妈么?”   瑶姨手间微顿,然后笑着抬起头来,点头:“恩。”   “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很温柔,很漂亮,性子柔弱了些,可是一旦决绝起来……你很像她,遇见爱情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   “她爱我么?”   “爱,”瑶姨一边回答,一边将婚纱的下摆抚平,最后摸了摸黎欢的脸,“长大了,要嫁人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有些悲伤,黎欢微微咬了下唇,隔了好一会儿才哽咽了声音轻声应:“嗯。”   **   拍摄婚纱照的地点是瑶姨原来预约好的影楼,傅远殊最近心情很好,连带着傅远哲整个人都欢脱起来,即便依旧不敢出格,但是早已不比早先那般拘束。   黎欢手里拿着捧花随着摄影师的要求调整状态的时候,傅远殊就穿了一身正装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茶。   他们两个的婚照已经拍的差不多,剩下的大都是黎欢的单人照。而此时他的欢欢就站在西式影楼二楼的阳台边上,大大方方地对着摄影师的镜头展开笑脸。   “好的,来,黎小姐,不,傅太太您可以转一个圈么,就稍微转一下。”   “好的,非常好,现在我们再来照一个侧身照,化妆师补一下妆。”摄影师这边刚刚吩咐,化妆师就围了过来,黎欢站在任由摆弄,隔了会儿才朝坐在一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笑:“你在看什么?”   “看……傅太太。”傅远殊挑眉,掩盖不了的调笑语气。   黎欢“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她随着摄影师的要求侧过身子,一半脸朝着影楼之外的阳光,而另一半被灯光师打下来的灯光照射的温婉美丽,她微微勾着唇角,一只手轻轻提起婚纱的裙边,阳光刚刚好打在她的眼睫上。时光刹那定格,然后……她看到了站在楼下的人……   很多年以后,黎欢都会想,如果不是那一眼,他和她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波折。   可是她偏偏看了那么一眼,而从这一眼起,她开始后悔……   **   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所谓命运,影楼之上不经意间一瞥,楼下刚刚停了一辆汽车,车门打开,车内的人与黎欢刚刚好四目相对。   ……这个女人,她似乎见过的,黎欢皱眉,脑袋突然开始隐隐作痛,她单手撑了一下,以为自己是站的久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坐在一边的傅远殊,他快步走过来揽住她,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黎欢摇头,平复了一下呼吸,走到阳台边上往下又看了一眼,傅远殊上前一步,脸色猛然一僵,然后他微微皱了眉喊了一直守在外面的徐子晏:“带夫人去休息。”   他神色已然冷凝了几分,徐子晏看的清楚,微微点了头,带着黎欢下楼。既然是要结婚,那么称呼都必须换。   他在前面走,黎欢在后面跟着,她这会儿总觉得心神不宁,刚刚那个人她一定是认识的,那种感觉骗不了人,即便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那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一直蔓延在血脉里,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躲不掉了。但是究竟要躲什么,她却不知道……   “阿晏……”她停了停,突然开口喊了前面的人。   徐子晏停下来看她,微微疑惑。   “我想去趟洗手间。”   “哦,好的,夫人,我在外面等您。”徐子晏说着,微微倾了身子指了洗手间的方向给黎欢。   “……嗯。”她应着,然后慢慢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看,见徐子晏已经出去了,她便快步往回走,结果还没走到门边,身侧一道门突然被人打开来,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谁?”她神色一冷,刚刚问出口就噤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章衍似乎赶来的很急,他还微微喘着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才说:“我来带你走。”   “我为什么要走?”   “能别问为什么吗?这事情很麻烦,我回头慢慢和你说,你现在一定要和我走。”   “可是,傅远殊还在外面……”黎欢有点发懵,章衍突然就急了:“你还想不想保住你的孩子?”   灯光之下,章衍眼眶都微微发了红,嘴角似乎还有些淤青,黎欢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别问了,跟我走,傅远殊如今保不了你,只有我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地跪一个……抱歉各位,我狐汉三回来了!!!! 更新的好突然啊,吓宝宝一跳(什么鬼) 恩……不解释关于这几个月我都忙什么了(一脸泪) 总之,从今天起,宝宝要勤奋起来,朕要复更,泥萌还爱我么!!!! ☆、绝不退让   所有的爱与恨,多年之后,不过空梦一场,那些说着能够抓住的回忆,往往不过一场虚幻。   黎欢坐在副驾驶上,放置在一边的笔记本在播放完录像之后,进入睡眠模式,微微亮的光暗下去,黎欢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车窗,脸色苍白的厉害,面无表情。外面似乎起了雾气,灰蒙蒙的一片,章衍此时此刻就靠在另一侧的车窗外,他在抽烟,吞吐的姿势依旧优雅。   很久之后,他掐了烟,坐进车里重新发动汽车:“我先带你找酒店。”   她隔了会儿才应:“送我回去。”   “黎欢。”他皱眉。   “送我回去!”她终是冷了声音,呼吸也开始不稳。   “傅远殊他……”   “我要问清楚!”她转头看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章衍心间一痛,就听她又说,“我一定要问清楚。”   可是到底要问什么呢?问刚刚看完的录像带,问里面撞柱的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还是问多年之前父亲的死?她要怎么开口去问这个无论如何她都不想面对的事情?   太艰难……还是来的太快,快到她无能为力,不堪承受。   她坐在车厢里,眼泪却迟迟不肯掉下来,她在忍,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即便这么多年之后,母亲再次出现。可是事实上,母亲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她也不是。   她失去了和母亲不多的回忆,如今即便四目相对,也不过只能带来内心的波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她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她好不容易快要抓住幸福,那样近,明明唾手可得,却偏偏在一瞬间失去。   “黎欢……”章衍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一痛,他开始不确定自己说出事实是否真的对她好,他想开口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说什么呢?有意义么?   很久之后,黎欢才轻声问了句:“我是不是真的保不了这个孩子?”   且不说傅远殊,单单是母亲那边,那么多年的恨,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有了仇人的骨肉。   章衍沉默,沉思之后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带你走,你相信我,你可以把他生下来,我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   他说的急,整个人明显冲动多了些,黎欢转头看他,她也在思考,可是脑子偏偏不听话:“你这样做了,她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不是她的乖儿子么?”   多么可笑的事情,她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在她不在母亲身边的岁月里,是他陪着的。   章衍慢慢地松开了抓住她的手,他深吸一口气:“你明明知道,在她眼里,我是工具,从小到大,只是拿来复仇的工具。”   他说着,几乎笑出了声音,他第一次大大方方告诉别人,自己只是一个复仇工具,假使被选中的人不是他,也会是别的人。   说起来,章衍也是在新加坡长大的,被辜洁从孤儿院带走的时候,他多大?八岁,九岁?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是个雨天,很大很大的雨,辜洁和章秋彦的车进了孤儿院。   他们要一个孩子,至今章衍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幸运,他被挑中了,被一个看起来连笑都不会的女人,她甚至都没有摸过他的头,就连那天牵着他走出孤儿院的是一起过来的佣人。   在之后二十年的岁月里,他被训练的像个机器,喜欢的永远不能说,母亲会不开心。母亲希望的一定要做,他希望自己可以让她满意,即便,他做了那么多之后,她都未必会笑一下。   他觉得累,总觉得自己就算倾尽全力都无法讨好那样一个冷漠的人。   可是妥协和讨好在长期得不到回应之后,就会化成失望,之后心灰意冷。   辜洁一直不让他叫她妈妈,他进门的第一天起,她就同他说:“叫我母亲,听话。”   母亲,妈妈,明显的差别。像是隔绝在世界的两端,冰冷,不可靠近。   他的眸子暗了暗:“这么多年,我失去了很多,就只是为了听话。可是黎欢,我也是个人,我觉得累了,从现在开始,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再是为了她,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几近乞求,那样高高在上的人露出了脆弱的表情,黎欢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小腹,隔了会儿,颤声回应:“我只要保住他。”   “……好。”   ……   黎欢不能长时间坐车,在她在车上呆了四个小时,她终于忍不住下车到路边吐,她吐得整个人发晕,两眼都是泪花,章衍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我们找家酒店歇一下再走。”   黎欢接水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可她依旧咬牙:“不行,还不够远,他们会找到我们。”   “你放心,这个车子是我来之前找的,母亲短时间找不到。”   黎欢摇头:“不是她……”   她最怕面对的哪里会是那个数十年不曾谋面的母亲,而是昨夜还睡在枕边的人,傅远殊要找一个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不想面对,暂时还不想,她怕自己会哭,在傅远殊面前哭。   爱或者恨,似乎都没有了意义,她原本只想同他在一起,可是偏偏阻碍那么多,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可是最致命的……却是他瞒着她。   二十年,爱错了一个人。   她好容易喘过气来,站在大桥之上往下面看,入夜的城市总有一种异样的美:“我还可以去哪里?”   到底还可以去哪里?   ……   与此同时,另一边,徐子晏一面快速的打着方向盘,一面和派出去的人联系,手机的震动声持续,傅远殊坐在后面,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该来的总会来,无论他把她保护的多好,过往不可更改,是他的错,怎么都掩饰不了。   当年辜洁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了医院救回了一条命,她伤到了脑部,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虽然傅远殊有派人守着她,但是这个女人却在某一天的黎明时分消失在医院,之后的行踪,他查了很久都查不到,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还活着,活得很好。   从那之后,他就在等这一天,等着她再次出现,夺走他的一切。可是那个时候的傅远殊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先失去的……是他的黎欢。   在他快以为一切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在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抓紧的时候,再次失去。   上天和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他终于要为自己当年的作为付出代价。   雨水大滴大滴落下来的时候,徐子晏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他快速应答,回身道:“先生,找到了。”   傅远殊没说话,只是苍白了一张脸,额头上分明都是冷汗,他的身体在下雨的时候依旧难过,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疼,徐子晏觉得不对劲,连忙问了几声。   傅远殊并不答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确定她没事,让人跟着就好。”   “那辜……章太太那里……”   “和她约个时间。”   “是,”徐子晏欠身应了,回身打算继续开车,却仍是忍不住问:“您真的不要去看看夫人?”   傅远殊闭了闭眼,隔了会儿才睁开,眼神沉寂的可怕:“她应该不想见我的。”   她现在应该很难过,而她最脆弱的样子,她从来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欢欢,一直都是这样的。   “先生……”   “去查辜洁背后的章家,如果之后我和她谈的并不顺利,我要整个章家陪着一起下地狱。”   即便,那是他爱的人的母亲,可是黎欢长那么大,她都没有尽过母亲的职责,早早的消失,又突然的出现,带给她的,除了伤害什么都没有。   或许傅远殊什么都可以忍,但是唯独关于黎欢,他不能忍,也不会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稍后。 ☆、造化弄人   “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失去所有。”   ……   就像傅远殊原来设想的那样,他和辜洁的谈话并不顺利,她的目的那样简单,简单的几乎可怕,她要他失去所有,而如今看来她差不多快要成功了。   他已经得到黎欢下午要回中国的消息,三点的飞机,而现在他还坐在家里,徐子晏劝不住,照旧去请瑶姨。   瑶姨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很为难,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辜洁还活着,一面是黎欢的母亲,一面又是她爱的人。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见辜洁,过往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何必要让它来颠覆如今的生活。   她的欢欢,好不容易要得到幸福了的。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傅远殊没有动,看见她也只是微微叹息:“他还是把您搬来了。”   “先生,去吧,”瑶姨站在门边和他说话,语气宽慰,“那孩子我了解,她是想见你又不敢,你们能在一起,她会很开心,你和她讲清楚,当年……怪不得谁的。”   当年,黎胜屿的死确实怪不得谁,家族内斗,本就你死我活,现实而已,残酷罢了。   傅远殊稍微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胜屿是我的兄弟,当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他说着,手指上的扳指有意无意的剐蹭着手边的红木椅子,可他终于还是说不下去,稍微停了一下,就站起来,外套都不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叫徐子晏:“备车,机场。”   他说着,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转身回了卧室拿了样东西才出了门。   车子一路飚的都是高速,到机场的时候,黎欢乘坐的飞机还没有起飞,偌大的机场里,傅远殊疾步往里面走,仿佛自己慢一步,就再也无法挽回,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黎欢将自己的航班提前,他到的时候,她已经飞向了几万米的高空。他终是晚了一步,而这一步,仿佛永远无法挽回。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徐子晏和其他人都站在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那双眼睛依旧沉寂,他低头摩挲,手心里的东西微凉,玉石寒凉,不过如此。   **   黎欢在回国两个月之后才适应了几乎全新的生活,她曾经在这里生活多年,再回来却是陌生的可怕。   再度见到许承颖,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有朋友的,还是那样的要好,即便她每每面对的时候,都会觉得十分抱歉。   许承颖原来介意到不行,可是后来看着黎欢实在记不起来,她也没办法,最终妥协。谁知道表现最淡定的是靳云承,彼时他已经彻底淡出了娱乐圈,每每开车出来和她们玩儿也不提过去。   不提过去,黎欢就没有压力,对了,她还见到了以前的同事,比如姚熙宁,她依旧喊她欢姐。还有原来一直养着的那只叫做芥末的红腿陆龟。   除却她忘记的那一部分,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黎欢的肚子越来越大,许承颖和靳云承总要上班,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守着她。章衍给她请了家政,她平日的吃住都打点的很好,只是他越来越忙,经常很晚才会回到公寓。   他不说,黎欢也知道,想必是母亲那里逼得越来越急,他就算再有能力,也会为难,但是他依旧宽慰她:“没事的。”   他再次晚回来的那天,黎欢收到了来自新加坡的快件,里面就只有一样东西,那条她常年戴在身上的玉石项链,还有一张纸条:“它是你的,永远都是。”   章衍开门进来的时候,黎欢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自己手中的玉石。   她神情怔忪,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了那里,芥末似乎是饿了,在沙发下面慢吞吞地打转。   章衍走过来看她:“怎么了?”   黎欢回神,半天喃喃自语:“我总觉得要出事情。”   章衍皱眉,没说话,黎欢抬头看他,却意外发现,他的嘴角似乎破了,而如今会和章衍动手的人,不疑有他。   “她动手打你?”黎欢皱眉,站起来拉住他。   章衍摇头,试图否认:“不是。”   说完似乎连自己都不信,只是苦笑,黎欢走到橱窗那边找药箱,打开来给他抹药,思索了半天还是说:“她既然来这里了,我就要见见她。”   “不行,”他几乎想都不想地回绝,“你不能见她,她现在的状态……你不能再出现刺激她了。”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   “章衍,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黎欢哪里是在开玩笑,她说着就往书房走,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最近连手机都很少用,更别说是电脑,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就像是和外界断了联系,莫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而她还不知道。   眼看着她就要打开电脑,章衍快步跟了过去:“章家要倒了。”   他声音不大,黎欢一愣,回过身去,不确定的问:“是他做的?”   章衍不回应,算是默认。   谁知道黎欢转身就要出门,她有了身子,走路都走不快,更别说是跑。章衍急了,快走两步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黎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我今天一定要见她,要不然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他依旧坚持,“你明明知道她……”   “章衍!”她猛然提高了声音,认认真真地看他,“你真的想看你这么多年维护的章家彻底败落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傅远殊他有这个能力?”   “我信,可是……”他欲言又止,最终立在门边,妥协,“我带你去。”   “……嗯。”   **   她们母女多少年没见了?快要二十年了吧,时间真快,仿佛只是须臾间,黎欢长成了辜洁想不到的样子,她是那么的像她,除了那双眼睛。   黎欢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曜石一般,活泼灵动,辜洁的眼睛却像是一潭死水,冷淡,见不到一丝温情。   她们目光相对的那一刻,黎欢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应该叫一声妈妈么?可是偏偏有什么卡在了嗓子里,她喊不出来,她们在彼此生命里缺席了太久,突然的出现难免让彼此都无法适应。   辜洁示意她坐下,然后问:“要喝点什么?”   客气的不像母女,多么可怕,她们竟然生疏到了这般地步。   黎欢摇头,不想再绕任何圈子,直接切入:“停手吧。”   辜洁皱眉:“对谁停手?”   “所有人,傅远殊、章衍、我、还有你自己。”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你爸爸!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不甘心。”   “妈!”一个字,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看吧,原来喊出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黎欢觉得莫名松了口气,而辜洁已然愣住了,她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原来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妈妈。”她匆忙擦了两下,整个人情绪突然控制不住,连嘴唇都是微微颤抖的。   黎欢鼻尖一酸,跟着落下泪来,她抿唇,将眼泪生生逼回去:“你当我求求你,妈,收手吧,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大家都不好过。”   “可是……”辜洁皱眉,面前的人是她的女儿,她原来那么宝贝的女儿,时隔二十年的相见,为什么会把彼此逼到这个地步。   她的恨,当真有意义么?   可是这么多年,她就是靠着恨活下来的,她那么恨的人,偏偏是她唯一女儿爱的人。   造化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双更的我要炸,恩……最近心情不好,吃不好睡不着……又犯胃病倒霉到极点,熏疼我自己。 ☆、时间良药   她们见面的时间并不长,黎欢把能说的都说了,她想着,如果这样之后,母亲仍然坚持,她又要如何?   “既然努力过了,就不要想太多。”许承颖同她打电话时这般安慰她,但确实只能是安慰。   “她毕竟是你母亲,从小亏欠了你那么多,她不会不后悔,这或许就是你手里最大的筹码。”承颖的话说的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黎欢其实很矛盾,明明事关父亲的死,事关母亲的不幸,可是她毕竟失去了那些记忆,她如今最在意的是傅远殊,这或许感觉起来很自私,但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傅远殊才是陪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在父母都不在的日子,而如今,她的母亲要来夺走这一切……   **   “胜屿,我们什么时候回国?我妈她想见见欢欢。”   “还差一个月,一个月好不好?先生的地位还没有稳下来,我……还不能走。”   “可是我觉得不安心,他们家族里的事情向来乱的厉害,我……”   “好了,乖,阿洁,我答应你,一个月,我一定带你回国,然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乖,好不好?   辜洁喘息着在黑暗里睁开眼睛,清晰地感觉到泪水顺着自己的眼角滑下去,她动了动,再度闭眼。   她已经很久都梦不到他了,就像是方才的梦,也是许久都没有过了,哪怕只有声音。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也不知道,仿佛是靠着恨撑到了现在,可是那么多年,那些所谓的恨,是不是还在,还是……早已经被取代?   她在黑暗里极慢地叹了一口气,片刻后就听到有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卧室的门就被慢慢的推开。   她翻身动了一下,那人走到床边来打开了床头的暗灯:“睡不着?”   是章秋彦,他穿着睡袍坐在床边,辜洁没说话,只是翻身过来看他,面色沉寂。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好大一会儿之后,辜洁突然说:“我今天见到欢欢了。”   她说着,竟是抿嘴笑了一下,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笑过了,章秋彦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头猛然一松。   他也随着她笑,然后又听她说;“她长大了,而且……”   她顿了顿:“她有了宝宝。”   章秋彦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辜洁张了张嘴,轻声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好像这么多年都在为一个执念活着。”   “在我没有见到她之前,我甚至想过,那个孩子不能留,可是我今天看到她,我的宝贝欢欢,她坐在那里,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痛苦,我突然就觉得……我好像做错了,我……”   她突然说不下去,低着头闭眼,章秋彦慢慢地拍着她的背:“其实,这么多年,你要做的我一直没拦过,我一直都记得当年把你从医院带出来时,答应你的话,你要什么我都给。”   “……你别我这么好”她闭眼,“不值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我的视线里,好好的,就够了。”他微微一笑,年纪稍大,情话什么的都再也说不出口。   他们少年时相遇,他爱她一直未曾说出口,恍悟之时,她已嫁作他人,本以为就此彻底错过,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怜悯,有朝一日,他还能这么陪着她,此生已然无憾。   辜洁不再说话,手指极慢地反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   傅家和章家最终双双收了手,黎欢知道消息的时候,没有任何过多的惊讶。消息是章衍带来的,连同这个消息的,还有辜洁的条件,她要黎欢陪着她一年,一年之后,她若是想回到傅远殊身边,就随了她去。   这一次,没有强迫,黎欢在这场敌对里成了意外。傅远殊当年促成了一场因,可是他把黎欢养大,也解决了一个果。   原来冥冥之中,天注定罢了。   黎欢遵从母亲的愿望去了澳洲,花园阁楼之上,她陪着她,两个人中间断掉的二十年,哪里是几个月能补回来的,即便血浓于水。   辜洁也明知无法强求,黎欢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她越来越不想动弹,每天就坐在阁楼上晒太阳,偶尔去楼下的草地上走走。   章家小楼不远处一直停了一辆车,黎欢早就注意到了,她不言不语,就算偶尔散步走得近了,也是转头就会走。   那车里坐着的她心知肚明,是傅远殊。   从她来澳洲的第二天,他就跟来了,可是两家的位置难免有些尴尬,他不能贸然靠近,黎欢想见他,却又担心母亲不开心。   但是这些,辜洁看得明白。   章衍依旧留在了中国,因为他实在无法为自己找回来的理由,黎欢不爱他,他强求不得,中间的阴差阳错,只言片语说不清楚。   可是让他释怀,谁做得到?   黎欢不能,辜洁也不能,他只能靠自己。转来转去,一切都仿佛又回了起点。   **   那日来得很快,黎欢站在楼上给花儿浇水,傅远殊依旧远远地看,辜洁煮了粥给她送上去。   她原来还端着精致的碗儿和母亲说话,可是后来剧痛突然而至,她碗都端不住,直接砸在了地上。   辜洁一眼就看出这是要生了,她急忙喊着管家备车,结果刚勉强带着黎欢下了楼,傅远殊就带着人闯了进来,黎欢只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满身满心都是他一个人的味道,虽然这会儿痛到极致,她却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傅远殊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无声安慰。   辜洁看着黎欢被抱走,立刻就要跟过去,却被章秋彦拦住,他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安抚:“别急,他在,便不会有事。”   辜洁顿了顿,最终苦笑点头:“冤家。”   傅远殊这边把黎欢抱进车里,徐子晏就开了车,车子稍稍发动,黎欢就从傅远殊身边撤开来,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痛苦的表情。   徐子晏吓了一跳,但是看傅远殊依旧满脸笑意,他也只好继续开车装作看不见。   “你这次倒是出现的快。”某夫人一脸不满意,语气抱怨。   傅远殊抿嘴笑:“不是你想见我么?”   “那还不是因为你都不出现……”黎欢嘟囔一句,声音很小,但傅远殊听得清楚。   他笑,过去揽她的肩膀,这才正正经经地问:“真的没有不舒服?”   “……”黎欢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没有,我觉得……诶?”   突然冒出来的疼痛感让她轻声叫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她抓的用力,傅远殊立刻伸手抱她,黎欢还是想笑,可是这会儿怎么都笑不出来,她这会儿才是真的觉得疼,小腹整个都像是要坠下去。   傅远殊一手托着她,一边吩咐:“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做好准备。”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永远都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之后不会虐了,开始撒糖~~~~~ ☆、尾声   我从来不怕赌,或者说我的一生一直都在赌,赌注有大有小,小到母亲给的一块糖果,大到傅家的家业。可是如今,我想让你知道,如果赌注是你,除非我死,绝不会输。   黎欢和傅远殊的孩子最终出生在那个季节稍许温暖的澳洲,只是不想瑶姨原来说过的那样,黎欢生的是个女儿,小小的一只,黎欢身子不太好,生的时候足足折腾了五个多小时才生下,期间傅远殊一直陪着,她喊痛喊到意识都要模糊,只能感觉到他的手一直紧紧的抓住她,还微微的发着颤。   他在害怕,脸色绷的厉害,能够活动的另外一只手一直不停的给黎欢擦汗,看她疼的厉害,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当那个小小的孩子被擦干净抱出来,小小的一只,皱皱巴巴的小脸,粉嫩粉嫩的肌肤,他单手都能包裹住一样。黎欢微微睁着眼,最终慢慢的舒了口气,渐渐睡去。   那一天,辜洁在产房外面坐了很久,最终隔了玻璃看了一眼,转身回家。   她突然觉得自己呆在那里,显得突兀,作为母亲,她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从小到大,那个守着她长大的人就不是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谁。这么多年过去,仿佛一夕之间,她的所有执念,都是一场梦。   而梦终归是要醒来的。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楼上的书房亮着灯,她以为是章秋彦,可是推开门才发现不是,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个人,是章衍。   他坐着,似乎是刚刚回来,倦极了的模样,脑袋歪到一边睡着了的样子,但是睡得不好,眉头皱起来。她没来由的觉得心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拿了一边的薄毯要给他盖上。可是他睡得很轻,稍微的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眼睛就恢复了清明,好像刚刚累到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累的话就回房间,阿姨都是打扫好的。”   章衍垂眸,含糊地应:“恩。”   “孩子出生了。”   “……嗯。”这次他迟疑了一下,嘴角微微垂了下去,划出一个悲伤的弧度。   “阿衍……”   “母亲。”   辜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她都是造了什么孽,她叹气,走过去,轻轻将章衍睡皱的衣服抚平:“好好休息。”   她说了就要走,章衍在身后叫她:“妈……”   他自记事起从来没有这般喊过她,他总是习惯性喊她:“母亲。”   像是一个代称,冷漠,疏离,不可靠近。可是这会儿他喊她,妈……只一个字,辜洁背对着他捂住嘴巴,眼泪几乎汹涌而出。   章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鼻尖泛起的一股酸涩:“她现在很好,以后,她会更好。”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辜洁再怎么都不会听不明白,她抬头,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哑着嗓子应:“嗯。”   章衍试图想笑,可是他努力了一会儿发现还是做不到,最终他只得咬了咬牙,硬生生将自己的声音染上笑意:“所以,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打扰她了吧。”   或许没有人能够体会他说出这番话的要用多大的勇气,人们从来都说放弃容易,那是因为你放弃的本身就是无关紧要,而那些几乎能要命的东西,一旦说要放弃,生不如死。   辜洁缓缓地点头,最终忍不住回身抱住他,哭出声来。   “阿衍,阿衍……”除了喊他的名字,她再也说不出多余的一句话,说抱歉么,说对不起么,那些话说出口太轻松,丝毫不能改变她心里的愧疚。   当伤害已经落地生根,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宽恕。   ————————————————   四年后   傅家的司机小北忙着把行李放到车上去,黎欢一边从楼上往下走,一边朝着楼上喊:“乔乔,你再慢,我们就赶不上飞机咯。”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二楼的红木楼梯上探出来,手里抓着两只小乌龟:“妈妈,芥末生的宝宝都不带走么?把它们放在家里会不会太可怜?”   乔乔的大眼睛眨啊眨,黎欢站在楼下无奈:“我们是要搬家,带太多暂时养不了,而且安检不允许带宠物,乔乔乖,到了新家妈妈再给你买好不好?”   小家伙很明显不乐意了,两只小小的乌龟被她抓在手心里挣扎地正欢,她却怎么都不肯撒手,黎欢向来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   “乖,你再不下来,爸爸就要回来了。”   傅乔乔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人只有傅远殊,在她眼里,自己的爸爸高高大大,不苟言笑,她很少看见他笑起来的样子,总之……是个很冷酷的男人。   于是她小嘴一撇,十分不情愿的把小乌龟递给一边的下人:“妈妈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爸爸了。”   一边的下人随着她笑,但是没有人敢接话。在这个家里地位高了就是这样,乔乔年纪小,暂时不懂这些,黎欢却不能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再加上……傅远殊也有了退居的意愿,傅家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徐子晏,他落得清闲也未必不是好事。   虽然,这件事从计划开始就屡次遭到阻挠,傅家那么大的家业到头来居然要交给一个外人?无稽之谈!   傅家的支脉在傅远殊眼皮子底下不安分了足足数月,傅远殊也没有过问,只是静静的等,徐子晏到底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不动声色就将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傅远殊的母亲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个位子不是谁都能坐,更不是随便谁都能坐得稳。徐子晏能坐上来,那是因为他有能力。   在傅家,有能力,才能有权利。   他们买好的新家靠近海边,据先去查看房子的徐子晏说,那个房子可以听见海浪声,乔乔对见到那个房子一直显得很雀跃,但是上个月黎欢从许承颖那里接回了她的陆龟芥末,小家伙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即便是坐在车里的这会儿她依旧还是依依不舍,眼巴巴的看着黎欢:“妈妈,我以后还能回来看芥末的宝宝么?”   黎欢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可以,芥末可以活的比我们任何人都要久,你以后长大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脸信誓旦旦的许诺,甚至伸手和她拉勾勾,两个人的手还没有松开,徐子晏走过来敲车窗:“夫人。”   黎欢让乔乔呆在车里等她,她站在外面和徐子晏说话。   他递给她两样东西,一个是一盒子的画,全都是这些年,章衍陆陆续续寄来的,他这年去了很多的地方,一直在旅行,遇到好的景色就画下来给她寄过来,每一幅画的寄件地址都不一样,他再也没有在同一个地方落过脚。   不落脚是因为还是无法忘却,他陷在那段不属于自己感情里很久很久,黎欢帮不了他,能帮他的就只有将来那个对的人,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人,谁知道呢?   徐子晏将那些画给她,问:“要带走么?”   黎欢沉默,顺手将画一张张打开来,章衍果真是个画画的天才,无论是笔触还是画风都无法挑剔,黑白色的画风,沉寂又压抑,一连看了好几张……都是黑白色。   没有色彩的世界……黎欢有些看不下去,她将画一张张地卷好,最终摇了摇头:“不带了,他虽然从来没说过,可是他看见会不高兴,我知道。”   徐子晏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点了点头,将另外的一个盒子递过去,很小巧的盒子,里面安放的……是她曾经戴了很久很久的玉石项链。   “很久之前就已经修好了,一直没来得及还给您。”   黎欢一愣,抿了唇将项链拿起来,细细的摩挲,眼睛里含了太多,这个项链……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外面起了动静,是傅远殊回来了。   她回头往回看,他最近离了家出去办事,走了近半个月,半个月虽说不长,可是她没来由觉得心酸,他回来的急,却依旧还是沉静的模样,黎欢跑过去抱他。   家里人太多,她从来都没有这般失过态,可是这会儿怎么都忍不住,乔乔好奇地凑近车窗看她的爸爸妈妈抱在一起,她清晰地看见……妈妈哭了……   她下一步就要打开车门下去,徐子晏却在下一秒钻了进来,他伸手摸她的头:“乔乔乖,让爸爸妈妈呆会儿。”   车外,黎欢将头埋在傅远殊怀里,到底没忍住眼泪,她低声啜泣:“那个项链……我砸碎了的。”   傅远殊静静地站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   “可是你把它补好了。”   “是玉石师傅修补的,碎的厉害,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听他这么说,黎欢哭的更厉害了,她一直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砸碎了项链,因为项链里有芯片……当年父亲去世的录像带就藏在里面。   这条项链是他送她的18岁成人礼,早在她18岁的时候,他就把真相捧在了她眼前,父亲确实是死在了傅家的家族内斗里,但是错不在傅远殊,要非说谁对谁错,只能怪,他姓傅,他是傅家的家主。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叹气,“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发现的。”   黎欢泪眼朦胧,抬眼看他:“我不小心摔过几次,它的表面出现了缝隙……”   本来那缝隙很小,几不可察,但是偏偏那时候章衍告知了她真相……现在想来,当时他们走的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好了,别哭,”傅远殊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依旧轻声哄,“我还带了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   那是一幅画,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色彩鲜明的芬德拉开的绚烂,再熟悉不过的画风,却是夺目的色彩,画的右下方缀了一句话。   望安好,祝幸福。章衍。   ————————————全文完————————   这篇文是我的第三篇文,篇幅不长,我却拖拖拉拉写了许久,期间确实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放假在做兼职,最近在考教师资格证,看见微博有小天使还在等就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写完大结局,即便……我很累。   其实这篇文最开始的架构不是这样的,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我遵从编辑的要求进行的删改,它渐渐地失去了原来的样子,相信从开头看过来的人都大抵能感受一二。   这是我的第三本书,第一本法医,第二本青春,第三本世家,目前打算的第四本……是篇主打言情的侦探文。   我似乎每写完一本就要做检讨,小二有些话唠,但确实感触颇多啊摔。   好了,废话不多说,这本书其实我不满意!可是我励志要写自己满意的,你们满意的!所以!《侦探先生,说人话》又名《他是一座孤岛》敬请期待!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